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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六)

2013-10-24 01:15 作者:月色临窗 阅读量:30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六)

我很想找尘好好谈谈,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婚姻,还有孩子。但一连几天,我等到凌晨一点多还不见他回家。打电话,他只说,快了,快了,叫我不要催他,就匆匆挂断电话。以前我担心他的身体,总为此与他吵闹,但除了更多一些纷争,他并不见收敛。我只好放弃。到天亮时我醒来,有时他已躺在床上熟睡,有时并不见他回来。

我只好沉默。在这个家庭里,保持沉默的不仅是我与他,还有他的父亲与母亲,他与他的父亲,我与他的父亲。我们几乎终日保持沉默。当语言的交流已经习惯性地变成伤害的利器时,无言,是最好的存在方式。

日子又恢复从前的样儿。

我每天上班下班,默默做事。依然淡淡感受。似乎和从前一样,又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心情平静,就已足够。

这日,临下班时,我正收拾挎包,准备离去,南却突然谈起了他的经历,他曾经的抱负,如今的放弃。

我无言,只默默听着。也许,他要的就只是一个听众。

客观来说,在我已有的道德标准里,他还不算坏男人。他很敬业,每一篇材料他都认真对待。我认为没有必要,反正是公文公务,日日如此,能交差得了。他却常常字斟句酌,加班至深夜。一次公务接待,因为喝的是一千多元一瓶的茅台,一顿饭花了八千多元,签单时他满腹牢骚抱怨领导不懂节约。我也深有同感。

我看看他,这样一个似乎充满复杂与矛盾的男人,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

他亦有很多坏毛病。办公室里常常云雾缭绕,而他全然不顾两位女士的抗议;他随口便骂人,对看不惯的人和事;他似乎愤世嫉俗,又亦步亦趋。

一日午后,我刚到办公室,就见他垂着头进来,又出去,又进来。

我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问他:“怎么了?又喝多了。”

他难受地点点头,用手撑在桌上顶住前额。我正接水给他喝,早有女同事拿来葡萄糖敲碎,喂向他嘴里。因为他在单位里一向很受女同事欢迎,我只好默默站在一旁,看他还没喝完就颓然倒在椅子上。

我说:“要不然今天你别上班吧,回家休息。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嫂子来接你?”

他摇头:“不用,我躺一会。”

有同事进来,让我把他送回去。

我?我愣了愣。便上前扶他。他跌跌撞撞下了楼。拦车的空隙,他说:“你别扶着我,不好。”

拦下一辆车,我说:“你住哪儿?最好给嫂子打个电话吧。”

他瘫坐在靠背上,摇头:“不要。不回家,回家会挨骂的。”

“那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机扭头问:“去哪儿?”

他咕哝着:“找个地方坐坐,不回家。”

于是到一家茶楼找个位置坐下。我去给他买来醒酒药,他喝下去,脸色渐渐缓过来。然后说:“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陪我吧。”

我知道我该拒绝,但我却鬼使神差地和他走了进去。像是想要一个证明,证明一个借口。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一遍遍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们没有资格相爱。在这万丈红尘中,我们只是一滴在夏日里也感到寒冷的水滴。为了不被冰冻,我们相互靠近,用彼此的热浪升腾我们的温度,然后各自消散。相知,相惜,相怜。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我听见自己清晰地说:“结束吧,让我们结束。”

是的,一次就已足够,一次就是永恒。我们没有资格去伤害别人,更没有资格要去破坏或者争取什么。茫茫人海中,我们演绎了一场错乱的相遇,然后,我们檫肩而过,相忘于江湖。

我们是两颗运行在不同轨迹里的行星,在夜空中无意惊鸿一瞥,然后匆匆,匆匆,消散在各自的星空轨道里。

我们是失明的孩子,当我们终于能撕开蒙在眼睛上的纱布时,我们发现,眼前云遮雾盖,那刚刚恢复的仅有一点亮光,并不能带我们穿透黑暗。所以,我们只能继续,继续在黑暗里摸索前行,继续我们的人生苦旅。

回到家,看见尘冷漠无言,我很想对他说,让我们也结束吧,结束这一切。但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什么也不能说。

这日,当我沏上一杯清茶,准备开始我一天的历程时,我看见一份文件放在我的桌上。这是一份有关县级机关人员编制改革的文件。大意是说从七月份开始,将对县级机关进行改制,凡是富余人员,有编制的单位进行考调,没有编制的予以清退。我和尘所在的单位都一样,正是人满为患,编制却始终没能批下来。

我感到心向无底的深渊沉去,沉到最深处,又慢慢回升,回升。人生忙忙碌碌,凡尘你我,如一粒尘埃,飘飘荡荡,都在红尘俗世里。

是的,我该走了。从何处来,回到何处去。我已经尽力了。哪怕喷血而归,在我,亦是一种归宿。

在这个热情似火流光溢彩的七月,我听见布谷鸟的啼血叫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完)

男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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