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杜十娘

导读笔者个人认为，杜国威先生对人性的理解实在有些简单扭曲，在他这部电影里，他所诠释出的男人，爱女人不是出于真挚的感情，而是某种虚无的身份，并且男人不能称其为人。

中国港台影视业在经历了七八十年代的辉煌之后，九十年代已经渐渐显出败落的痕迹，九十年代后期至今，在走很明显的下坡路。我相信我们的编导们也曾很努力地想要制作出一些有嚼劲的作品来，可惜在商业风潮的引导下，他们最终选择了拜金而放弃了优雅。早期的影视作品和现在的影视作品最大的区别其实并不是什么演员阵容、服装造型以及场景特技之类，而是在于故事情节的丰满与否。从前的影视作品往往布景简单，场景也不够浩大，特技手段现在看来堪称粗劣，但故事情节紧凑有序，内容跌宕起伏，所以过去的影视作品总是以情节内容取胜，在观众心中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实例如金庸作品系列、古龙作品系列、琼瑶作品系列，其代表作如79年的《楚留香》，80年代的《绝代双娇》、《陆小凤传奇》、《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几度夕阳红》、《梅花三弄》、《六个梦》等，还有就是《上海滩》、《法网柔情》、《八仙过海》、《情义无价》、《流氓大亨》、《义不容情》、《戏说乾隆》、《大时代》、《巨人》、《人在边缘》、《一剪梅》、《星星知我心》、《包青天》、《新白娘子传奇》、《雪山飞狐》、《家有仙妻》等等。这些作品的特点是无论过去了多久，你都能清晰地复述它的故事情节，至少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将悲剧当作喜剧来看，你会不由自主地融入剧情，会觉得每个演员都是在剧中生活而不是在矫情地做戏。但是反观如今的影视作品，无论是徐克、李安之类的大导演时下的所谓大片，还是杜国威之类的经典重拍，留给观众的除了是场景布局带来的视觉冲击外，就是垃圾一般堆砌的故事内容了，虽然明星云集，但从头演到尾了，你还是不记得内容是说什么，那些过去的影视作品不可能出现的小三级镜头，也不能令观众对时下的影视作品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因为内容太空虚了，情节太牵强松散，漏洞就不作追究了，这是任何一个时代的影视作品都不可避免出现的痼疾，而且这也是个被人嚼烂了的话题，我不想再去拾人牙慧。我想大家一定都还记得最早的聊斋作品《画皮》吧？那时候的场景布局以及演员造型甚至是特技恐怖镜头的制造都远不及而今的现代化，但是，那时候的一部《画皮》整整吓到了一代人，至今提起还会令人心有余悸，而今翻拍的《画皮》，除了靠特技吓人外，情节根本不足以令观者痴迷，更勿用提深刻了，电视台重播了许多遍，可是至今我所记得的，始终还是书里的内容，还有就是早期这个题材的电影，这就叫以情节和内容取胜，是真正的成功。忽然记起许多人在看内地大片《十面埋伏》的时候，当那个被雪埋了的女杀手从雪下翻出来的悲剧镜头，引来的却是全场荒谬的大笑的尴尬场景。时下的影视作品总会给人造成这样两极的效果，不知道是现在人的欣赏角度和水平有问题，还是编导们太低估了观众的品味，总之，实在不伦不类。

社会在进步的同时，编导们的艺术创新意识却在可怕地缩水退步，绞尽脑汁也拍不出什么真正深刻的作品，更不敢去奢提什么经典作品了，于是在走投无路下，他们忽然就记起了过去的那些经典，于是九十年代后期至今，中国影视界兴起一股荼毒经典的热潮，许多过去的经典如金庸作品系列、古龙作品系列、琼瑶作品系列、包青天系列、名捕系列，甚至包括《上海滩》、《霍元甲》、《雪山飞狐》等等，都难逃恶运，逐一惨遭毒手。每每忆及我最爱的83版《射雕英雄传》，再转念一想后来的翻拍，我总是热泪盈眶，当然不是感动的，而是气愤填膺的。

言归正传。一直以来我都被传说中的中国四大悲剧所感动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我只能在记忆中回味，现实的改编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在我对经典改编已经死心的时候，忽然盛传又一部经典《杜十娘》被搬上了银幕，据说这位编导杜国威先生大有来头，颇有艺术功底，与以前乃至时下的编导在眼光上大有出入，所以对他的《花魁杜十娘》也抱有极其热忱的希望，直到某一天，我终于迟迟由头至尾细细看完，不禁痛苦到要死。

这部杜十娘实在没有什么说头，论场景布局，没有什么特色，论服装造型，没有一点新意，论故事内容，没有在旧旨上翻出新意来就算了，还不自量力地搞什么标新立异，结果内容空虚堆砌，人物性格单调肤浅，整个一典型故事典形人物，简直退化到了影视作品最初的尝试阶段，整部片子就一个词：粗制滥造。若说这部片子还有那么点可取之处的话，那么就是男主角李贾的扮相了，吴彦祖外形俊朗，气质儒雅，将一个传说中的李贾懦弱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但美中不足的是，编导非要在最后将李贾的性格来个天翻地覆大转变，以前的李贾不过是懦弱中有些见钱眼开罢了，善良还是有的，对杜十娘的感情或许不够牢固，但至少也曾情真意切，但杜国威秃笔下的李贾完全就是一个见钱眼开丧心病狂吃着碗里望锅里的斯文败类，而且他对父母的孝顺、对杜十娘的感情完全都是在金钱的压迫下伪装出来的，只要他拿到了钱，就会将丑陋的本性暴露无遗，从里到外他根本就不堪称为一个人字。导演想说李贾从来没爱过杜十娘，他通过杜十娘的口来指证李贾是个吃软饭的混蛋，但他却在电影的一开始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定论，虽然电影开始的时候，通过旁观者的议论来说明是杜十娘先看上李贾的，但不要忘了，李贾是给钱包养杜十娘的，剧中有个细节，就是李贾拿出一块古玉来说为杜十娘包月，还有个细节是杜十娘跟妈妈合谋试探李贾，妈妈骂李贾没有钱了要赶他走，但这过程中，李贾还拿出一包银子来给妈妈，然后卑躬屈膝地说下剩的他一定想办法来还，可见，李贾在一开始并不是花杜十娘的钱，而且剧中李贾一再地对杜十娘说，对他那个带他去妓院的同学说，对妈妈说，他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就是说，除了为杜十娘赎身的那一千两金不是他李贾自己出的以外，平时在妓院的开销一直是他李贾掏自己的腰包，那么，这如何能够证明李贾是吃软饭的呢？他吃得是谁的软饭呢？如果非要牵强他吃了软饭，也是吃父母的软饭，他并没有吃杜十娘的软饭，因为他并没有真的长期依靠杜十娘来生活，剧中也只是在李贾带着杜十娘回乡的时候，拿过杜十娘的一点银子上岸去买礼物送给父母，这并不能充分说明李贾是吃软饭的。李贾后来卖掉杜十娘的行为，只能说在经历了一系列没有钱的打击羞辱之后，他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所以在爱情和金钱面前，他选择了金钱，放弃了爱情，这是纨绔子弟的本性，但并不是说，纨绔子弟就一定都是冷血变态的动物，他们都有情感，只是比一般人脆弱罢了，因为这些人都吃不得苦，他们自私惯了，所以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们往往选择保护自己，甚至不惜去伤害自己喜欢的人，李贾对杜十娘就是这样的情形。

以电影最后孙富的言行看来，杜国威想诠释的是，男人爱女人往往是爱她们的某种特殊的身份，而不是感情。比方说孙富在初见杜十娘的时候，只是想调戏她，等到他和李贾一番谈话后，才知道她是杜十娘，于是立即想据为己有，便出巨资五千两和李贾做了过户的交易。在和杜十娘立完字据之后，杜十娘说要求正儿八经地上岸坐轿嫁入孙富的花船，是名正言顺地嫁，而不是上船去陪他过一夜而已，孙富毫不犹豫地全部答应，并且立即就上岸去操办一切，可见此时他已经不再是仅仅的调戏心理，娶一个女人跟包养一个女人、买一个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娶了是要在官府入籍的，是有档案的，但包养和买却不一样，是无法受到正当待遇的。但从孙富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也根本不是个东西，对杜十娘也只是初次见面，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那么他之所以肯娶杜十娘也并不是出于所谓的爱，他只是被杜十娘的身份所吸引而已，所以他娶杜十娘，很大程度上，是娶她的身份，剩下那一点原因，应该是因为杜十娘的美貌吧。但是李贾对杜十娘的行为就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如果说他爱杜十娘，杜国威却在最后肯定他从来就没爱过，如果说他是想靠杜十娘吃软饭，剧情也并不是这么发展的，而且李贾直到卖掉杜十娘之后才知道其实杜十娘很有钱，那么就剩下身份了，但是从一开始杜国威先生就让李贾表了个态，那就是他从不来烟花之地，初次来也是被同学生拉硬扯的，而且他其实十分鄙视青楼女子，认为她们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没有一个是好人，见到她们惟恐避之不及。在人们抢着竞标樱花姑娘时，李贾却坚持不肯出价，因为他不愿为一个妓女失去身份，可见，他是极其不愿与烟花女子有染的，那么，说他被杜十娘的身份所吸引与他的思想又大相径庭。既然不爱，不想，不靠，甚至厌恶鄙视，这就叫笔者我实在难以理解了，杜国威先生到底要借李贾来说明什么？整个就是一个不明就里，不合情理，粗制滥造得实在低级。尤其荒谬的是，李贾对十两的所谓爱，真不知道是如何说起的，片中没有一点迹象表现出李贾曾经对这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小丫头有所奢想，并且十两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二者并不存在互相吸引的条件，那么仅仅因为十两屈服于杜十娘而违心的对李贾讲了几句纯粹试探性的假话，就使得李贾对十两情有独钟了？这也太荒谬了，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如果说是因为杜十娘那句男人都喜欢处女，因为十两是个处女，所以李贾会真心爱上她，这同样与李贾的思想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如果李贾真的是因为处女情结而爱上十两，那么他就完全有理由喜欢樱花，完全可以在那天晚上竞标樱花，因为杜十娘也亲自到他面前去提醒他了，说樱花那夜是初夜，那时候的李贾还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他包养杜十娘的钱完全可以拿来包养樱花，但他之所以没有去做是因为他鄙视烟花地，他不接受生活在青楼里的女子，就算那个女子是个处女，他还是不肯接受，那么试问，十两从身份到身材再到相貌，没有一样是比得上樱花的，李贾有什么理由来喜欢她而不接受其他生活在青楼里的女子？十两也是生活在青楼里的啊，而且她与李贾接触的机会少到轻描淡写，没有一丝相互吸引的迹象，那么在船中，李贾酒醉之后有什么理由在梦中呼唤着十两并对她吐露爱慕之情？醒后还对杜十娘肯定了自己对十两的感情，这个情节来得真是过于莫名其妙。依照这部电影的发展，其实李贾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个角色根本就是多余的，他出现在剧情里只会将故事弄得不伦不类。便是孙富那样的人，也被杜国威先生诠释得太过于幼稚可笑了，一个品质低下的男人想一时占有一个妓女是情理之中的，但为了占有而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不大说得过去吧？从孙富跟李贾的一番对话足以看出，孙富是个有头脑的奸商，不是个蠢蛋，那么，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合情理，杜国威在剧情处理上太过垃圾仓促！

杜国威先生似乎还想通过电影里那个时常出现在杜十娘身后的和尚，即那个所谓的连老爷来说明杜十娘的确是有魅力的，让一个和尚愿意出千两黄金只求摸一摸她，似乎还想说明，男人中也有诸般痴情儿郎的，可惜一个和尚竞标樱花初夜的情节颠覆了杜大导演的所有真理，如果和尚真的痴情，如果杜十娘的魅力真的足以让男人为她死心塌地，那么就不该出现和尚竞标樱花女的镜头，可惜杜大笑柄非要在自己的电影里处处打自己的嘴巴。

传说中的杜十娘虽然流落青楼却洁在心中，她热心助人，与姐妹们相处融洽，关系很好，在和李贾的相处上也十分的温存贤惠，还保有必要的一份理智，可以说，传说中的杜十娘是一个十分值得人敬重的良善好女子，她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份有自卑的心理成分，却也绝没有自卑到变态的地步。杜大笑柄的杜十娘从一开始就设计了李贾，然后就不停地试探李贾，一直到她临死之前。杜国威也曾借某些镜头，乃至丫鬟十两的口来说杜十娘有些病态。更为极端的是，杜十娘甚至以金钱来软硬兼施要求丫鬟十两献身来试探李贾，十两哭着说自己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有羞耻之心的，但杜十娘并不管这些，她只是一味的要求十两为自己牺牲掉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清白来寻求一个答案，足见她的自私冷酷，乃至变态心理。所以在试探失败，杜十娘打了十两一个耳光之后，十两哭着说：“姐姐，你太心狠了。”这就是导演对杜十娘的诠释，这个女人妒忌、多疑、心理变态。一个千古绝唱中的忠烈美貌、贤淑理性的绝代佳人竟然成了如今这么一副迷失本性的丑陋形象，这叫观众怎么去接受？杜国威先生也太侮辱世人的理解能力了。

笔者个人认为，杜国威先生对人性的理解实在有些简单扭曲，在他这部电影里，他所诠释出的男人，爱女人不是出于真挚的感情，而是某种虚无的身份，并且男人不能称其为人，应该是电影一开始，杜十娘打开窗子指着楼下的男人们问自己的姐妹那些人叫什么，所有的妓女齐声说：“狼”，所以男人都是恶毒没有人性的狼。在旧的经典《杜十娘》里，杜十娘虽然身处烟花之地，但烟花之地的女子们都是有情有义惺惺相惜的，在杜十娘和李贾的爱情上，她们更是守望相助两肋插刀的，但在杜大笑柄的作品里，所有的人都是冷漠的，都是虚伪的，都是讲一套做另外一套的，烟花之地就应该是肮脏丑陋的，那里的女人都是没有人情味的，都是喜欢落井下石的，就连主角杜十娘，在对待自己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丫鬟十两时，也是不尊重的，她直呼十两的爱人为小狗，因为这个卖豆腐的小伙子每次和十两见面都是以学狗叫来作为暗号。这种对人性的曲解的确够个性却不够理性公正，这甚至是变态的扭曲。

如果非要发掘出这部电影的可取之处，那么可能就是那三支舞曲了，却也只是有头无尾的调子，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像故事情节，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样。不过，看在杜大笑柄劳心劳力的份上，笔者作个怜悯的让步，就说这三支舞曲，算得上是这部电影里勉为其难的一点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