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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车(小说五)

2013-10-23 12:12 作者:戴高山 阅读量:29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我们这一年三季作物,春夏两季种水稻,冬季种小麦。两季水稻种植的时候,一般都是需要车水来浇灌的,但是到了冬天,因为小麦是冬季作物,比较耐旱,而且要跨过第二年的二、三月份才能成熟收获,春雨就成了小麦成熟的水份,所以冬天一般是不用车水的,算是农闲时节。

这年冬天,我大概五六岁的光景,老队长找到父亲,说要父亲和他一起去监狱,看一下关在监狱里的青山哥。我在屋里听到了,赶紧跑出来,叫嚷着:“我也要一起去看青山哥!”

母亲在屋里听到了,也赶紧跟了出来,在我肩膀上用力捏一下,说:“小孩子,总是爱跟路!不能去的,监狱是关坏人的地方!”

“可你们常说青山哥是个好孩子!我就要去看看青山哥,我没有见过青山哥的面!”我不服气,平日里,总听父母说起青山哥,说他是个好孩子,太可惜了。说着说着就掉眼泪,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子!但从此,我就对青山哥就有个很好的印象。只是心里弄不明白,为什么关押坏人的监狱,也会把好孩子青山哥也关在里面。我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青山哥的面,所以当时我就哭了起来,一定要老队长和父亲带我去监狱看看青山哥。

“路太远了,你还小,不能去的!”母亲把我搂在怀里,说:“阿狮要乖,要听话,长大了再去……”

“我长大了,我要去……”我不依,哭得更凶。老队长看见我哭得厉害,就对母亲说,“小婶子,你就让他去吧,小孩子又不要买车票的!我上次去看青山的时候,青山还和我说起阿狮呢,说他很想看一下阿狮呢!”母亲听老队长这样一说,就把脸转向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征询父亲的决定。父亲终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也没说什么话。我用手抹了抹眼泪,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裂开嘴,伸出手拉着父亲的手,就这样和他们一起上路了,当时那心情,甭提有多高兴了!

从我们这里坐车到监狱,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都是山路,一路上只有滚滚的粉尘和不断盘山上去的公路,直往下看,是绿幽幽的深谷和深渊!我那时还小,一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监狱门口!

父亲把我叫醒,然后抱着我下车,我睁开眼一看,除了探监的人之外,都是清一色穿着蓝色衣服,剃着光头的囚犯,还有的就是穿着白色警服的公安了。我们朝里面的接待室里走去,迎面看见走来一个大汉,父亲指着那人说:“阿狮,那就是你很想见面的青山哥!”我看见青山哥也不例外,头上的头发刚刚剃光不久,才长出那一点点,整个脑袋有点发青。青山哥比老队长和父亲足足高出一个头,皮肤有点黑,虎头豹眼,象铁塔似的,长相相当威武。青山哥看见我们进来,老远就叫起来:“爸,二叔,你们来了,想死我了!”老队长和父亲赶紧迎上去,一人拉着他的一支手,亲热地答应起来。

后来,青山哥看了看我,先是愣了一下,老队长正想告诉他我是谁,青山哥却用手制止住了,说:“阿爸,二叔,您先别说,让我来猜猜是谁?是阿狮弟弟对吧,您上次跟我说过,要带他一起过来看我的!”

“是的!”父亲和老队长看了我一下,同时点了点头!

“哈!是阿狮啊!”青山哥快速地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举过头顶,把我弄得咯咯大笑起来。只听青山哥喘着粗气地说:“阿爸,二叔,我那年回家的时候,阿狮还在二婶怀里吃奶呢,都长这么大这么沉了!哈哈……”他快乐地笑起来。紧接着,他突然满脸泪水,用力地把我揽在他怀里,“鸣鸣”地直哭起来!老队长和父亲站在那里,看着他,只是相互对望着,并没有去劝阻,一起陪着他掉眼泪,直到让他哭过够!而我在他的怀里,直愣愣的,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一会哭又一会笑的。直到青山哥哭够了,用手擦擦眼泪,老队长和父亲才和他说起一些家常近况,叫他不要记挂家里,要安心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出狱!

青山哥一直静静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后来他说:“我一直都表现很好的,监狱长上次还给我评优秀呢!不过现在是不能减刑的,得到服刑后期才能!”

老队长、父亲和青山哥聊着聊着,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父亲说我们得回去了。临走的时候,青山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木刻的小手枪,对着我:“叭,叭叭”地装成打枪的样子,对我说:“阿狮,送给你!”我当时真的太高兴了,那个时候,小孩子都喜欢木头枪这东西,青山哥送的这把木头小手枪,我一直保留到现在。

其实说起青山哥坐牢,就是因为老九叔这事的。为了老九叔,老队长、大伯和父亲一直到处托人说情找关系,当那天老九叔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走路一跛一拐,见了老队长、大伯和父亲他们来接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身体虚弱到极点,双腿一软,一下子就站不稳,跪倒在地上晕死过去!老队长、大伯和父亲硬是把他背回家,后来伤口又发炎,医治了好久,差点没背过命去,最后还是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队长、大伯和父亲在帮助老九叔找关系说情的时候,也不忘暗中派人查访告状的人,后来才知道是街道上一个叫“革命派”的头目去告的状。那个时候,文攻武斗才刚刚开始,各种各样的派对动不动就去抓别人的瓣子,探别人的隐私,一个点儿不对劲,就往上告,或者干脆就直接到处抓人!

当时老队长、大伯和父亲气不过,就在一起商量说:“我们不能总是让人这样欺负,我们得把我们宗祠的宗亲都组织起来,我们要建立‘爱国派’。我就不相信,他们‘革命派’没有尾巴让我们抓,抓到了我们也去告他们一状!”

后来老队长、大伯和父亲也组织了一个叫“爱国派”的队伍,因为老队长要抓生产,所以由大伯来担任队长。老队长,父亲,老九叔,杀猪叔,裁缝叔,二栋叔,五海伯,铁匠叔……,还有那一些到处窜联的,比如爱国哥,小由哥,黑牛哥,富贵哥。胜利哥他们一帮年轻人,都参加了,队里和宗祠里的宗亲也都参加了。

老九叔虽然腿跛,但他却能天天写很多大字报,让后生们连夜里拿到街上去贴,或者干脆贴到对方的指挥部墙上去,这叫“炮打司令部”!所以只要对方看到有大字报炮打他们,第二天就会纠结一伙人前来闹事。又因为我们队里有很多人去台湾,所以“革命派”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派人来抓人。而这个时候,“爱国派”站岗的人就会马上吹响哨子,一下子,不管是在田里干活的,还是在家里守门户的;不管是车水的,挑大粪的,还是犁田除草的……不论男女老幼,一起都把锄头,扁担,铁锤,铁锹通通搬了出来。“革命派”的人见这架势,哪敢上来,只能迅速撒走,最后,站在远远的地方扔起石头。

大伯看到他们扔石头,就马上指挥队里的妇女,到西溪边上去搬了很多鹅石过来,和“革命派”对着扔起来!毕竟,我们宗亲的人多,又都是做体力活的,“革命派”的人很快就败下阵来了,大伯正想指挥人马乘胜追击,被父亲拦住了。后来“革命派”的人看到白天不能得手,就会在晚上过来偷袭。因为“革命派”都是街道上的人,平时比较消闲没事做,虽然人没有我们多,但却常常借着不要干活做事的优势,派小股人员前来偷袭,那时,他们把这种偷袭称为“游击战”。所以大伯又得让人白天晚上都出来站岗,只要看见“革命派”的人一来,马上就吹响哨子,很快,石块就在夜里飞来飞去!

就这样,自从老九叔吃亏之后,我们祖厝住的宗亲人家,因为有了“爱国派”的保护,就再也没有人被抓走过!但这场武斗却越演越烈,到了后来,街道上的人不敢往我们上面来走亲戚,我们这的人也不敢到街上去买东西。后来,就在我们祖厝边上,自己做起自己的买卖来。所以,后来我们就把这个地方叫做“新街”!

再后来,青山哥复员回家了,他在部队里做过班长,听说在部队里表现得很好,还立过功呢!他一到家,听说老九叔被“革命派”的人诬陷了,很气愤,就和老队长来找大伯和父亲商量报仇的事。

母亲说,青山哥有一米八几的个头,那时穿着一身没有红袖章的军装,戴着一顶摘掉五角星的军帽,看起来真是威武雄壮的很呢!那时候,谁家要有一个当兵的回来,那就是祖上积德了,乡里乡外都有人羡慕。青山哥是祖上老五家的传人,是老队长的儿子,他们一家都住在祖上老五盖的房子里,和我们祖厝有二百多米之隔!据母亲说,那天晚上,青山哥和老队长,大伯,还有父亲,老九叔几个人在我们家房子里,越说越气,都说一定要杀杀“革命派”嚣张气焰,为老九叔报仇雪恨!

后来,老队长说:“青山,这回你回家了,要给咱们祖上爷争个脸啊。你祖上爷是个武进士,我好歹也打过几年游击,你现在又是正规军的班长,得好好露一手了,把从部队里学来的本事,用上一用,帮你老九叔出口气,好好打击一下‘革命派’的嚣张气焰!”

母亲后来回忆说,青山哥听老队长这么一说,当时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疙瘩来,在大家面前晃了一晃说:“阿爸,叔,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手榴弹啊!”毕竟是打过几年游击的,老队长一看到这东西就很眼熟。他从青山哥手里接过手雷一看,说:“嘿,不错,是个手雷,只不过是个空的,吓唬吓唬他们也好!”

“爸,你也真是的,我会配炸药的!”青山哥看了一下老队长,得意地说,“我在部队里什么都学的!”

父亲马上接过话头来提醒说:“青山,有炸药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大伯也说了:“是啊,青山,可不要乱来的!”

青山笑了,说:“没事的叔,我当过兵,受过专业训练,不会扔到人群里去的,我们只是把它引爆了,吓吓唬唬他们,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也为我们宗亲好好争一口气,为老九叔报仇雪恨!”青山哥说完,把脸转向老队长,征询他的意见!

派和派的武斗总是常常发生,队里的青壮年人时时要出去车水,农忙的时候,更是看顾不上。“革命派”的人常常会在农忙或者车水的季节来进攻,为了全队的人能有点平安的日子过,老队长咬了咬牙,终于点点头,决定让青山哥去试试,不过他一再交代,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弄出人命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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