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湘西（11-12）
11
巷子深弯都得象肠子，灰黑如刚出土的古董。阳光的灰尘栖了肠子的半边，祖母怀抱着阳关，坐在巷子深处，是一株干枯的沉重岁月。
岁月的底座支脚瘦小，现代的鞋子小小的，是船，载不动那裹脚的凄酸童年。
祖母的回忆之手很肥大，她的头有点不知不觉地轻摆，挂钟一样，常常甩出肥手，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辛酸曲折的岁月细节。迟钝的舌头常有人无人地滑出语音的虫子，嗡嗡飞翔在阳光里，跟巷口风吹来的孙子撞个满怀，带翅的虫子就是钻不进现代儿童的耳孔反弹回来的虫子变异成语言的子弹：
“老古董！”
挂钟舌头被击愣，粮尽弹绝的枪口黑洞洞，一呆便是半晌。
尔后，目光浑浊深情地孤独行走，一圈圈光环，垂钓住深巷里时常展览的打工回乡姑娘，那俊俏的打扮，是走动在老人心头的春光......挂钟轻轻晃了晃，有意还是无意地摆晃？
一桩永远的迷案，悠长悠长地在深巷荡漾……
12
天气很好，一轮溜圆溜圆的太阳，坐在山头甜笑。
幽静的寨子被鸡啼吵醒，吵醒的还有孩子们活泼的笑声。女人们早已把早饭弄熟，匆匆地把家务事弄完，背笼里放一把锄头出工了。
自家的男人，去年就到北京打工去了，他说等几天就回来，把歪斜的吊脚楼掀去，要盖一间水泥砖房。女人心里当时有几丝不悦，歪吊脚楼能掀掉么？那是他们结婚时的见证人，女人打着花伞，红着脸走进他家的门......
现在想起来，心还在跳。但不悦是短暂的，男人们回来了，山上的包谷草，再也不像去年长得她心烦意乱;心底温情的渴，再也不像孤单的日子，心里长满意乱心烦。
女人们说说笑笑着，顺着皮带似的石板路下来，去征战大山。胆大的，就说胆小的，衣服扣子又没扣了，今天那么焦热！是昨日的电话让你急的吧。随即一阵笑声，银铃般地在桥头飘。
桥，一座铁索桥，悬空吊着，标准的一张笑嘴，嘴角上翘。女人们走上桥，笑声随桥的晃荡，轻轻地摇，隐隐地跳，幽幽地飘.......
《绝版湘西》长篇散文连载，待续！湘西·高翔
鲁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