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
导读这会儿,我望着耷拉着脑袋被大人拉回家去的小伙伴们,故意手插进兜,在雪地里来回走。那神情,俨然像个得胜的小将军。
故乡的小河边,茂盛的芦苇,抽出齐扎扎的樱儿。雁来把芦花叫白。碧绿的苇叶儿,也已变成枯色。风吹来,苇絮儿象雪花,在半空里飘悠。
母亲极爱芦花,每每冬天一到,她会用采来的大把大把的芦花,给我们姐弟几个编草窝。在我眼里,这可是世上最好,最暖脚的鞋了。那纵横交错的经纬里,织进了母亲深沉的爱呵!
摇曳着的昏黄如豆的灯火,窗外的寒风,“呜呜”地吹着口笛。母亲编呵,手冻僵了,搓一搓,又接着编。有时候,母亲吹熄了灯,头还没挨着枕,窗外,已露出晨曦了。
落雪的日子,是我们这些娃娃们最开心的日子。我们敲房檐下的冰凌,“当当”地响。我们滚雪球,打雪仗。在沟渠的堤上踩雪,远远地回过头看那深深的脚印。
大人们来了,捏着耳朵,一个个往家拉:“瞧,人家是草窝,你这是棉鞋,弄湿了吧,待会儿,你这小蹄子还不冻成个红萝卜!”
这会儿,我望着耷拉着脑袋被大人拉回家去的小伙伴们,故意手插进兜,在雪地里来回走。那神情,俨然像个得胜的小将军。
那一年,祖母临去世的时候,嘴里不时地说着什么。母亲俯下身子问:“妈,想喝水吗?”
“我,想,喝一碗面汤……”祖母断断续续地说。
放“卫星”的年月里,这一碗白面糊那儿找?母亲难为了老长时间,才想起在箱底有一捧不知收了多少时间,留做鞋用的白面。找出后,兑好水,家里却找不到烧开一碗水的柴!
床上的秫秸,梁下的秫秸墙,都被抽光,烧了。实在没法子,母亲才从床底下抽出一捆芦花。那是留给我们编草窝的。母亲白天上工地,有时,晚上还要放“卫星”。这一年的草窝一直没空打。我冻肿了脚,整天蹲在被窝里。
母亲颤抖着手,把芦花往灶膛里送。我看到了,哭着扑了过来:“妈,你不是说芦花留给我打草窝的吗?怎么烧了?不能去食堂给奶奶打一点粥吗?”
母亲一边点燃火,一边说:“傻孩子,食堂打回的,你奶奶喝得下吗?”“不,不,妈,我脚疼,我要草窝,我要草窝嘛!”
母亲被我缠得心烦意乱,伸手打了我一巴掌,我委屈地躲到一边抽泣。母亲的眼泪也象打枣儿般往下掉……
送走苦涩的岁月,雁,又飞了回来。呵,洁白的芦花,我倾诉不尽对你的眷恋之情。
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