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那些人那些事……(四)
某年某月的那些人那些事……(四)
燕清
夕阳静静地斜照于红红土壤的山丘上,几十个农家妇人正埋头于一垄一垄的绿色地里锄着草。时不时地用肩上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珠,个个女人的脸膛被烫烫的红色土壤映衬得红扑扑的。山丘的下坡处堆放着两块大大的鹅卵石,鹅卵石的旁侧是一条碧绿的小溪,远方横放着几处稀疏的村落,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声。
太阳快要落山了,燕清收拾好锄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湿巾擦了擦汗。因为自己的男人忠厚出远门了,孩子们又都去了婆婆家,所以她一个人想早些回家。就在此时,一位三十左右年龄的黑寡妇打破了时空的沉静,一人独自站立唱起了歌谣——
“太阳落山喏!娘儿们啊快快回家嘞,快快回家洗净身儿、撇开孩儿,侍候猴急的男人哟!”
黑寡妇边说还边挥起了自己手里的毛巾。这一吆喝,整个山丘一下子沸腾了,个个都拉长了脖子哄堂大笑。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索性拾起一块泥土朝黑寡妇掷了过去:“骚货,成天到晚得尽想着男人!”
“你不要男人啊,我要啊!把你男人借我用用!……”黑寡妇接腔道。
大家伙个个都听得笑弯了腰,无心思干了,都准备收拾行头回家。几个老妇人则相互地白白眼、点点头、努努嘴。一位则干脆说了出来:“人家燕清多沉稳,又年青漂亮。不像这个疯婆子,不要脸!一天到晚地想抢男人。”
燕清也被逗乐了,正准备走呢。却不想被黑寡妇叫上了——
“甜妹子啊,你是不是也耐不住了?有了忠厚还不够,还有男人找上门来呢!”
“在这里瞎说!”燕清头也不回径直地往家走了。
“哎,有就有吗。还害臊啊,又不是黄花闺女。”黑寡妇笑道。
“别在这里乱嚷嚷!”一位老妇人挡驾道。
“哎,妹子啊,是有人找啊。我没有瞎说,是有男人找你啊。”黑寡妇高声朝远走的燕清喊着。
燕清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腔。心想:“哪来的人找我哦,还是个男人!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在这偏僻的小山村找过我,除非——除非自己的初恋情人。”燕清这样如是地想着,可能是在黑寡妇想男人那里得来的启发吧,不过耳根竟有些热的发烫了,不禁焉然一笑,遂快步向家走了。
大约十几分钟,燕清走到了那条通往自家的小道。小道不长,大约两百米的距离,两旁插着排排藩篱。随着夜幕的降临,平时就少有人走的小道空荡荡的,阴森森的好似背后有人跟着,想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于是,燕清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所幸的是前面狗儿小黑摇着尾巴来迎接了。小道的一头是一块方方的水泥场,场的北侧是一栋三层的石砖楼房。为了这栋房子,她和忠厚劳苦了近十年才把债还清。场的东侧是一间三十平方米的厨房,厨房的前侧种着一棵梧桐树,树下一口压水井。
一回到家,燕清就在压水井下迅速地搓洗了几下毛巾,擦了擦脸,又光着脚冲洗着。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燕清,燕清,在家吗?”原来是燕清的婆婆,夹着一捆黄豆藤向屋子径直地走来。
“唉,在啊。”燕清回了声,却见婆婆把黄豆藤放在屋檐下,迅速地往屋内走了。
令人意外的是婆婆从堂屋到房间,从楼下跑到楼上,不时还摇动的门嘎吱嘎吱地响,好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不一会儿,婆婆下来了。
“妈,您老找什么吗?”燕清有些疑惑。
“没什么。”婆婆似有隐匿,一脸的情绪:“我拿了些咱自家的黄豆,你有时间摘一下,好磨些豆浆给忠厚吃,忠厚好这个。”
“哦。我会的。”燕清还是直直地望着婆婆。
“孩子在我那很好,都说不回来了。”婆婆继续道,不忘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自己的媳妇。
“哦。”燕清还是盯着婆婆,觉着有些不对劲,可就是撞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婆婆瞅着有些浑身不自在。
“这几天忠厚不在家,没什么人来找你吧?”婆婆突然话题一转。
“找?——”燕清听得好生奇怪:“没人找啊!”
婆婆脸有愠色,转身离去了。望着婆婆的远去背影,甚感有些不好的苗头,突又回想到了黑寡妇的言语——“哎,妹子啊,是有人找啊。我没有瞎说,是有男人找你啊。”心想:“难道真的有男人找我?是我的初恋情人?”想着想着自己还咯咯地笑出了声。顷刻,又用手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并自言自语道:“骚货,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燕清思想着走进了堂屋,在八仙桌上操起了一个插电的水壶,又在压水井处装满了水,续而又回至房间,放在长矮柜子上插好电。虽然燕清从屋外到房内走来走去,可她的心扉已经被人打开,从结婚到儿子都八岁了,都没有这种——心砰砰乱跳的感觉,这种躁动的心还是在如花似玉的少女时才有过。
忽然,燕清想到了什么。她迅速地朝柜子里翻出了那个从娘家带回的小匣子。原来小匣子里放着一张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照片里燕清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了同学混(即燕清的初恋情人)的身旁,那时的她显得多么地娇艳可人,男才女貌地羡咋他人。这是一张她俩的合照,她曾骗忠厚说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的一位远房表亲,老实巴交的老公竟然信以为真,木讷地让人可爱。她忍不防地用嘴亲吻了一下照片上的混,然后将照片揣入怀中,一个背身躺在了沙发床上一脸的幸福。
俄顷,燕清又坐到了梳妆台前,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深怨混的怯懦,不敢违背他父母的意愿而放弃自己。可自己依然浓眉大眼,额头却也爬上了几丝鱼尾纹。她无赖地将照片往矮柜上的撂,若有所思。
突然间,她看到了照片飘浮了,续而又听到了电水壶的叫响。她赶紧起身拔掉插头,看看水壶,里面只剩半壶水了。可照片已然被开水印出了痕,一道弯弯曲曲的水痕将俩人正好分开,燕清望着那道痕发了呆。
翌日,燕清起得早了些,便将黄豆藤放进了屋内,摘起了豆并剥着。由于一个人在家的缘故,燕清把门关上了。黄黄的豆儿一粒粒一粒粒放进了圆篓子,黄澄澄的新鲜夺目,润泽可爱。这时,有人在敲门,不时地传来了男人的喊声:“燕清在吗?”
燕清一下子惊地慌了神,心想:“还真有人找啊!是混吗?”人像触了电般蹭地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立了起来,赶紧抻了抻衣服,糊弄了两下头发。因为那门敲得紧,一个转身把圆篓子里的豆子打翻了,圆圆的豆儿在地上弹来跳去。
一开门,一个笑脸立马迎了上来。原来是邻村的张老。
“哎呀,你还真难找!不早点来,恐怕你又出门干活了吧?”张老笑眯眯的。
“噢!”燕清的心像落了一块石头静了下来:“张大爷,屋里坐吧。”
“不了。我是受忠厚之托,来告诉你,他在工地上做上了,可能要半个月不回家了。叫你别挂着,顺便带五百块钱回来。他说钱放多了在身上不踏实。”张老道。
“噢,劳烦您了!”燕清道。
“你啊,真幸福!找了个好老公,人老实厚道,结实能干,又能体贴人。”张老不忘地赞美了一番。
张老走后,燕清一屁股坐在了木椅沙发上,懒懒自言道:“我是怎么了?!”
当日子渐次地趋于静谧了,那心底蕴藏着的青春涟漪,如桨般摇起了?乃碧波,慢慢在水面荡开。成了光阴里的风景,亦成了岁月里珍藏的流年。(201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