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不淡调年味儿

导读看到十一点半，儿子有些困，就去睡了。老婆是早就靠在我身上找周公聊天去了，我轻轻放下她，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去了厨房。

“现在的年味是越来越淡了。”年三十上午八点半，我叫老婆孩子起来吃饭时，老婆赖在被窝里如是说。

是啊，现在的年味是越来越淡了。哪像从前，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时吃顿饺子，穿件新衣，买肉想要点肥的，得说半天好话。现在可是天天像过年，自然年味就淡了。不管浓淡，总得过年。我一边说着，一边催老婆赶快起来，要上供了。

我是早上五点起的床。起来后，烧了一大锅开水，把盘好的公鸡和一方猪肉烫了，在上面细细地抹上酱油，然后放在碗里，上面再搁上几丝香菜，红的绿的一衬托，那叫一个好看。鱼也稍烫了一下，抹上酱油，那鱼就张着嘴躺在碗里，看那样子像是在笑。老天爷准也是在笑，我早把老天爷的神像贴在墙上了。这是我花了五元钱在腊月二十六那天从集上“请”来的。去年我只花了一元五，谁知今年却涨到了这个价，我一边贴，一边骂：“切，这么几张破纸，竟然这么贵！”骂过后，才发现我这张嘴真是破，赶快向老天爷赔不是。把供品摆在老天爷前面，自然老天爷不会再怪我了。按传统的说法，“神三鬼四”，老天爷前摆了三碗，全神前摆了三碗，财神更得罪不得，虽然只摆一碗，但碗里的菜那可是丰富，家里所有的菜都得放一点，这叫“全菜”。至于炒过后是什么味儿，我可不知道，想必财神最爱吃这口，要不，一辈辈人怎么会这么传下来呢？灶王爷那是一家之主，更是要全菜了，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两天，我做了不少吃的，光丸子就三种，牛肉、猪肉、白萝卜的，水激油炸，足足忙活了两天呢。藕盒做了一大盆，给灶王爷多放点，吃过后他就会上天言好事了吧，本来灶王爷是要在腊月二十三上天去的，可是儿子没赶回来，家里人不全，那就得等年三十上天了，想来灶王爷在家多住了这几天，一定会看到更多的好事。关帝爷历来被放在大门洞的墙上，一年到头全凭关帝爷看家呢，不过上供的菜却可多可少，关帝爷是仁义之士，他是不在乎菜多菜少的。等我忙完了这些，把饭做好了，然后就叫老婆孩子起来一起祭拜，不祭拜完，过年时准备的好吃的可是一点都不能吃。

等老婆孩子起来收拾好后，已经是九点半了。我有些心急，叫他们快磕头。我和老婆在前面，儿子在后面，第一个头磕下，老婆便合掌念叨：“老天爷保佑儿子考上一所好大学。”我就笑，儿子则不听邪：“还不知道老天爷识不识字呢？”第二个头磕下，老婆又合掌念叨：“老天爷保佑老公年年三十岁。”我瞥了她一眼：“我可是四十多了。年年三十岁那还了得？”老婆却面带微笑，眼里含着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神情：“不嘛，我就要你年年三十岁。”语气里含着暧昧，这人，在老天爷面前还敢想这事，也不怕二十岁的儿子笑话。我瞪她一眼：“别瞎说，这可是在拜老天爷呢。”儿子一边站起来，一边笑：“我耳朵不好使，啥也没听见。”瞧，臭儿子可是啥也懂了。我连忙站起来，开始磕第三个头，老婆又合掌念叨：“老天爷保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平平安安的。也保佑我青春永驻。”我再也绷不住了，哈哈笑着：“你这叫啥啊。”

祭拜完毕，开始吃饭。过年准备的菜都可以吃了，老婆边吃边夸：“还是俺老公，做的菜不咸不淡的，哪样儿都好吃，可怎么现在的年就没个年味儿呢？”我三两下吃饱了，说：“快吃吧，吃完你们俩去放炮，放了炮就有年味儿了。”我涮着碗筷，院子里就一通的鞭炮响，把老婆孩子的笑都淹没了。我透过窗子看去，一片硝烟在空中弥漫，而俩人都像是孩子，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跑过来跑过去，拣那没响的炮重新点上，院子里就又有了响声。等他们俩闹够了，我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

年三十中午的饭，是熬大锅菜，而且要多熬一些，留着给出嫁的姑娘们吃。上完供，磕了头，吃着菜，老婆突然说：“孩子大姑年前来了，看着挺好的。可是小姑没来，也没个电话，不知道过年缺不缺啥。”我说：“现在这日子，谁家还能缺？况且妹妹家的日子也不错。兴许年前忙，她家不是开着门市么，肯定是忙才没过来。”老婆说：“可能吧。那也该来个电话，多让人担心。”“你要惦记就打个电话吧。”我对老婆说。老婆摇摇头：“正过年呢，还是等两天，初二来了就知道了。”我握了握老婆的手：“放心，日子过得都好。”说着，饭也吃完了。然后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饭。

三十的饺子初一的面。年夜饭离不了饺子。我跟老婆一起包饺子，儿子却守在电脑前。我训儿子：“一年到头不回个家，回来了，也不知道替老子干点活，就知道玩。”儿子却说：“我老爸这么能干，哪里用得着我啊。你们包好后，我多吃点就行了。”也是，要是儿子吃得少，我和老婆肯定担心。我笑骂了几句，儿子就说：“我不玩了，搜几个小品你们看，包饺子也不累。”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声，饺子不一会儿便包好了。老婆端来炒花生，五香瓜子，苹果，梨，桔子……一家三口围坐在床上，边吃边接着看小品，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下好饺子，又上供，这次老婆倒是没说什么。子边磕头边嘟囔：“磕这有啥用啊！年年过年，年年都这样，连个花样儿也不变，不咸不淡的，过年跟不过年没啥区别。”我瞪他一眼：“少废话！我小的时候，巴不得过年呢。你现在啊，烧的！”祭祀完毕，开始吃饺子，老婆尝了一个：“嗯，饺子咸淡正好，挺香的，俺老公就是棒，干啥啥中！”得到老婆的赞誉，我可是有点找不到北了。夹了一个尝尝，嗯，是挺可口的，就是吃不出啥香味儿来，跟平常一样。我笑着问：“老吃这样的味儿，你们不觉得烦？”儿子没吭声，只顾埋头一个个往嘴里扒拉饺子，老婆则扭过头来，“叭”的一下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不烦，不烦！哪里能烦呢？就是吃一辈子你包的饺子，我也不烦。”哈哈，这荣誉可是至高无上的，得，我赶紧吃了几个饺子，去下面。辞年饺子辞年面，一样也少不得的。吃完饭，全家人又围坐在一起，边看春晚，边说话。

年三十是老婆的生日，我本来想订个蛋糕给她，热热闹闹地过个生日，可老婆死活不让。说是花那没用的钱干啥，反正过年了，家里啥也不缺，买了蛋糕也是扔掉，还不如不买，再说，活了大半辈子了，啥没见过，啥没吃过啊。一个生日，过不过的吧。“只要年年有你们跟我一起，比啥都开心。”老婆如是说。老婆还说了，这春晚是带给她的最好的生日礼物，那么多人给她过生日，她可是最有福气的，细想想心里还真觉得有滋有味儿。

看着春晚，儿子评论：“这春晚，年年都有，年年如此，也不见有啥新鲜样儿。”老婆就说：“可不是，就像是年夜饭，年年吃，天天吃，吃得嘴里没个味儿，你说这日子过的，哈，有些……”话还没说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原来是小品《一句话的事儿》正演到高潮。我是没搭腔，等小品演完了，我说：“要是年年都能这样过，即使没年味，也算是年味儿啊。”儿子大概没听懂，继续看春晚，但老婆却朝我挪过来，紧紧地靠在我身上，攥住我的手不断地摸索……

看到十一点半，儿子有些困，就去睡了。老婆是早就靠在我身上找周公聊天去了，我轻轻放下她，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去了厨房。午夜十二点，要送全神上天，得下饺子上供。为了不惊醒他们，上供时我没放炮，上完供，我叫醒儿子吃几个饺子，儿子不吃。把老婆叫醒了，喂了她一个，她睡眼朦胧地说：“嗯，香！真香！这年算过去了？可咋就觉得缺了点啥，没个年味儿呢？”说完，老婆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开始睡去了，可等我涮好锅碗回到卧室，老婆还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瞎折腾。

快一点了，我也有些累了。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去拜年，就赶快脱衣服上床。钻到被窝里，扭头看老婆，老婆仍然睁着眼睛，我问：“怎么还不睡？”老婆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这年过的，除了吃，除了累，再怎么也觉不到个年味儿……”说着，老婆的手已然搭在我胸口，弯起一根手指在我胸膛上划拉。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坐起来，听听儿子那屋，没啥动静。得，机会来了。我嘿嘿一笑：“真没味儿？那好，我就再给你调个有味儿的……”

耳边就传来老婆的笑骂：“小心，让孩子听见……”

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