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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

2013-10-24 05:55 作者:川河老僧 阅读量:220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我们并不都是买东西才去商店逛,也就是商店人多、热闹,其次是商店里有漂亮的女售货员,她们天天穿得跟过年似的,不像我们,只有到了星期天才能换下油衣裳。

商店是我们单身汉常去的地方。每周难得一个星期天,如不加班,大多就做三件事:洗衣服,串老乡,逛商店。矿区唯一一座土坯垒成的商店,里面也就卖些常用的小百货,隔一道墙过去是副食店,里面有榨菜、酱油、红豆腐,偶尔也有从外地拉来的“新鲜”蔬菜,这是为那些有资格带家,有幸是双职工结婚的人准备的。我们并不都是买东西才去商店逛,也就是商店人多、热闹,其次是商店里有漂亮的女售货员,她们天天穿得跟过年似的,不像我们,只有到了星期天才能换下油衣裳。

那天同屋的小周说,商店来了新货,他已经看过了,拉我也去看,参谋参谋给他“媳妇买一个”,“你给你媳妇也买一个”。他说的“买一个”是一种叫做“开司米”的女式围巾。直到今天为止,我都不知道“开司米”这三个字是否正确,开司米围巾是什么质料的产品。我就知道那是当时最好的围巾,一米多长,红黄蓝绿各种颜色,捏在手里毛茸茸的十分柔软,感觉就像时下流行的驼绒棉。男男女女的人挤在商店里,买的和不买的,都在感受开司米带来的那种热烘烘的场面。有人还对售货员喊:哎,围上看看,多少钱?十二块!啊我的妈呀,俺这月就别吃饭了。

小周买了一条红色开司米,回到宿舍自己先在脖子上反反复复地围,还绕在我的脖子上让他看,他说等他结婚的时候再给媳妇,怕给早了“到时候不新鲜了”。小周的媳妇是回乡中学生,小周说马上就不劳动了,要到大队去当赤脚医生,上回探家他到大队书记家去了两趟,烟酒糖肉,外带一板子砖茶,一月四十七块八的工资就那么打发了。小周劝我买一条给媳妇,我不是不想买,我媳妇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人”,要说她是最配有这样的围巾了。可是,我结婚的八百块欠款,两百斤粮食都得我还,我不能把这个压力放在父母头上。让我难为的是,如果要买就得买两条,媳妇和妹妹同岁,一般高矮,一个街上上班,一个地里劳动,厚此薄彼的事情怎能做得出来。小周说,好办啊,买一条得了,两个人谁出门谁用,这倒还充分利用了,你也不用发愁掏二十四块钱了。小周又拉我去了商店,不用挑拣,我拿了一条草绿色的。我早就想好了,媳妇和妹妹都是红润的脸颊,这样的围巾,这样的面容,出现在褐黄萧瑟的冬天,那肯定是动人的景致。我想象着她们围上“开司米”后兴奋、喜悦的样子。

一个月后,当我兴冲冲回到家里,事情的结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在家里人都在的时候拿出围巾的,围巾在大家手里抚摸着,笑容绽放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母亲说真是好,哪一条啥颜色?我说就买了一条,她们姑嫂两个用。母亲问过钱数,不再说话。妹妹说我去刷锅,走开了。媳妇没吭气,回自己房间去了。我一时无语呆坐在炕沿上。母亲叹了口气,对弟弟说,给你嫂子送去。

虽然在买围巾之前,我隐约地想到可能会引起不快,但侥幸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因为我问心无愧,一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家人。当兵时,我一个月只有七块五毛钱津贴,可我给自己连一双晴纶底的袜子都没买过,但我给父亲和妹妹买了崭新的毛皮鞋,后来又给妹妹买了刚刚时兴的尼龙袜子,给母亲……给弟弟……我想我对家庭的责任感,对家人的一份美好的情怀,不论是谁,都该是记忆犹新的。不至于仅仅是我结了婚,不仅仅是我买了一条“开司米”就会产生不快吧?为了这条“开司米”,我已经和小周一起吃了二三十天的榨菜了。

从那以后,妹妹再也没有摸过那条绿围巾,媳妇也不曾主动将围巾拿给妹妹去使用,母亲再也没有在我跟前提起绿围巾。绿围巾是御寒的一种物品,但同时也成了亲情当中的一层隔膜。那条围巾,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没有看到。不知是数次搬家遗失了,还是媳妇有意藏了起来,不让它引起我不快的记忆。但在我的心里时常还会想起它,那条名字叫做“开司米”的绿围巾。其实,我时常想起的,是绿围巾存在的那个贫瘠的年代。那个年代,让我们这代人过早的承担了生活的痛苦和精神的郁闷。我的孩子不能理解十二块钱有多重要,更不能理解那时怎么一个月才挣四十多块钱?我说我们当时在野外工作,四十多块钱已经是高工资了,城里工作的人一个月挣八九块钱是很普遍的,他们一听竟是嘲笑般的诧异:啊?真的?

写完这篇短文,我查了《现代汉语词典》,上面没有“开司米”词条。又在网上查,豁然出现一个解释:开司米是Kashmir的音译,原指克什米尔山羊绒织成的一种细绒线织品,现在泛指羊毛织品。

所幸,我没有写错“开司米”,看来,记忆并不是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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