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湘西】53首
导读湘西背笼,压弯了无数的脊梁,苍老了无数花般的年华,为家庭建筑,铺下了稳固的基石,滋润了家庭的日子,温软香甜地前行。
1湘西夯吾苗寨
峰腰陡坎的险要处,长出一群蘑菇样布局的苗寨。细线状的石板路旁,几十杆苗旗,站立着一种睡着的清醒。旗面上,有瞠目张口黑脸红唇的脸谱旌旗,迎风飒飒,肃杀的气息逼人进入自己的惊恐里。
旌旗下,斑斑点点的黑房子,如墨点散乱。每一房子都高耸着檐角,狼牙般撕咬苍天,把对环境的抗争一览无余的展现。黑砖白缝的墙壁上,爬满古老幽深的事件,游人的手一摸,满把满把的感慨,发芽在你的心田。
湘西夯吾苗寨,苗家特异的生存符号,引领我们的神思,叩问远远的祖先。
2湘西土司
中央王朝的权鞭,殚精竭虑,在边疆远土,开出一朵怪味的花朵。花朵阻挡偷猎的外族,安定一方地域。在湘西,土司一晃,竟是八百年的时光。
八百年的长夜,难逃恶欲的侵袭。鱼肉的土民,在土司皇权下,日子匍匐,几经奄奄一息。
湘西土司,一朵怪味的花,生也由天,死亦随天,斑驳着湘西不可抹杀的旧尘。
3湘西整酒
酒,粮食的精髓,醉倒无数的胃。在这酒的背景里,农事节庆、婚丧嫁娶、庆功祭奠、奉迎宾客......一桩桩的民俗,在酒味里舒枝长叶。
整酒,以酒为媒,聚合人气,拉近人心的距离,梳理社会网络,更深层次地是暖一暖自家一颗寂寞的心——大山里彼此空间距离造成的孤寂。
4湘西农耕
曾今的刀耕火种,温饱了湘西人的胃囊。清雍正的改土归流以后,把牛耕的思想扎根湘西。丘丘稻田睡在了湘西的胸脯上。水田靠水而来,雷公田依山势攀爬。一头黄牛,一张犁,一声粗野的催促,丰满了湘西的粮仓。春秋日月里,湘西人吮吸着牛耕的奶头,历尽沧桑地活命。
而今,湘西劳动力的远嫁,留给农村瘦弱的力量,谁来养活湘西?铁牛的步伐何时上坡下坎?
5张家界天门弯道
张家界天门弯道,一堆卷曲的面条,盛在大山的碗里,细碎的白云为作料,馋痛鹞鹰的胃囊。谁有长筷,把面条夹起,让我品尝这道风味佳肴?
弯道下,是万丈深渊的惊险。爬上天门弯道的汽车,铁硬的脑袋,也常常晕头转向。在弯道处粗重喘息,抛出一个个逗号,油门不自然地吼叫,自我壮胆,攀登离天只有三尺三的天门山。胆怯与好奇要挟着游人,挑战上天的胆战心惊。
6湘西吹唢呐
一管唢呐,喊出心中平平仄仄的情绪,喜悦的,忧伤的,跳豆似的,满坡满野地跳跃,穿透寂寞的乡野。
吹唢呐,把透亮的心绪复杂化,鼓起的腮帮里,永远泻不完生活的感慨。
7山里村庄
村庄,靠山依水生长的黑蘑菇群,日夜放射磁力,捆绑村人的日子,围绕磁场运转。鸡啼声是村庄最好的钟声,再强硬的懒惰,一遇鸡啼,都得酥软。
村庄里,家家往天空抛一根柔软的蓝飘带,日日放飞生活的悠然。
村庄,不羡慕浮华燥乱,与山为伴,与水为亲,世代书写着生命的恬淡。
8万马归朝
老司城,历经九个王朝的渡舟,风雨里一晃,818年的时光浪涛,兴了她,也废了她。
然而不废的是古城周围的山光,千峰如马,齐奔城外,朝夕叩拜古城。
老司城的万马归朝,把一个王权思想,烙印在山山岭岭身体上。王朝死了,山还活着,谁幸了,谁不幸了?
9梦思峡的瀑布
高壁悬崖,折断了清澈的温柔,抛九千细流,为崖披一头银发,风中柔舞。
崖壁凸起的,蓬起了发丝。细碎的水音漫空坠落,落入崖根潭面的发,溅起千万细语,诉说被崖壁撕裂的微微细怨,醉痴一潭的绿水。
梦思峡的瀑布,撕裂的水,撕不裂的柔心。
10乡下剔头匠
在闹街的边沿,一把剃刀,就撑起一个简陋的理发铺。
衔一支劣质的纸烟,剃刀不经意的地在油脑袋上匍匐。一串串的家常话,在烟雾里翻滚,剃头的主题,常常被烟雾冲淡。
完事,走人!剃头的工钱,往往彼此相忘。其实,下次谁想起来,永远不迟。你你我我,熟悉的面孔,一把剃刀,早就拉近了咱们的缘分。
11幽巷
在湘西,随便进入某个老寨,便见到幽幽的巷子。
巷子里有铺着青石板的尸骨,溜滑程亮,泛一层冷冷的光。远方的脚,是不能易踏上去的。在这溜滑的青石板上,有着太多先人的脚板,男人的,女人的,宽的,重的······你生怕踩痛他们,踩痛他们的故事。那青石板的缝隙里,就有墨绿的苔藓,那就是他们幽幽的灵魂,随便找个居民打听,你的面前就会现出斑驳的往事,繁杂的面孔,电视剧《血色湘西》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一个人一旦在巷子里走,好奇的神思,不时地在腐朽了的墙壁上爬行,这时,你的神思就走远了,清朝,明代,元朝......
一旦走进湘西的幽巷里,神思脱缰而去,你便一下子走不出来了。
12苗人上刀梯
程亮亮的尖刀,排列成蜈蚣的脚,冲天叫嚣。常人的勇气,早被刀锋割断喉咙,地面匍匐。
苗哥苗妹,被巫师的牛角号声捆绑,赤脚上抹一层勇气,在幽幽的呜鸣声中,神秘攀行。刀锋上的剪影,猛地宰割了观众的喧腾。时间静止,有惊叫声在喉管里打滚。
外界人,在魔术般的真实里,思维窒息,唯一活着的目光,却洞穿不了苗人上刀梯的远古意义——氏族生存的艰辛。
13收稻草的娘
季节随着稻草的倒下而倒下,凉气微微的风,四处歼灭着绿色。
娘,在风的身体里,扛起两捆稻草,小小的身子,掩埋在稻草捆间里,呼喘声在稻草捆间打滚。收稻草的娘,在田野里滚动。
在我的记忆力,娘就这样一直滚动着,把我的童年滚成了中年,滚成了我今生不跌落的泪水。
14南长城
你是湘西脸庞上的一道疤痕,380里的尺度,谁的刀锋这么长?就这么一刀,苗汉恩怨的藤蔓,附着疤痕蜿蜒,百年藤青叶绿,缠痛了湘西清癯的脸。
而今,荒草在藤蔓上生锈,一节节的历史已经锈蚀,刀光剑影的腥气,因雨打而飘零。
南长城,节节朽白的骨头,我并不是哭夫的孟姜女,寻思你,只求看着你的反光,不迷失脚下的脚印。
15火墙
康熙年间的浮雕,官家打造的盾牌兵器,冰凉的用意,却火热着一张脸皮。火红红,热腾腾地一燃,一烧就是几百年。
沱江的水,千千万万的浪,来了,又去了……却总是浇不熄这片岁月的火,灭不熄社会的疼痛记忆。
而今的阳光,只那么轻镀上去,一块红色的炭,一触竟是一段冰凉凝固的刀伤疤痕,竟如此地牢固在过去与今生里。一群探幽访古的手,一摸,满把的刀光剑影,血淋淋地淌流。
16古天井
四水归流,财富不外流的思想,以嘴巴的象形,冲天呐喊,家的概念,浸渍在块块砖墙里,沉甸甸的,读重代代儿孙的思想。
曾经,有坚硬无比的繁华,照亮了世人的眼睛,香甜可口的人事,作为佳肴,在茶余饭后的嘴巴里咀嚼,满口流香。
古天井,一只大号码的瞳孔,收视家的浮浮沉沉,但始终不明人的根系,曾经如此发达,为何也有凋零?
多情的余晖,老黄黄地腐蚀下来,枚枚重浊的回忆,蹒跚而行。
17老院
朽灰的墙头,左丞右相,站成明朝,辅佐世袭的主人,治理日子,一路呵护温暖而来。
门楣处,有红灯笼从明朝提来,照亮院中池塘的天空,那白云也成了明朝的子民了,正卧着酣睡,
一簇不谱世事的红花朵,在院池塘边的栅栏上,杂技着束束惊险,极尽工笔地把春天开得鲜亮。
老院的心也就不老了。
18收工归去
黄昏未老,生意已经枯萎。收拾行头,装载移动工厂,三五张纸币,在袋里温暖着,却蒸不干汗湿的脊背。
前拉后推,一夫一妻,一家人的日子,装在车斗里,滚动在车轮上。在这悠长的归途中,两颗思绪漾得很沉很宽。
19老碾坊
老碾坊老了,青春繁华早被现代机械拐走,藤蔓家族在石墙逢里兴兴败败。水轮一个圆,碾槽一个圆,石碾一个圆,一组工整的排比句,让风儿读得歪斜不堪。木房上的瓦,两片头盖骨,早被雨拳敲出千孔百穴。老碾坊,疼过了,也就不痛。在时代的边沿赋闲,坐卧溪边,看一天星斗出神。
20凤凰站塔
湖水将岸景天景,一古脑儿地再版,水在塔底,亦在塔尖。上下两景,绝妙的一幅对联。
塔,地域上的标签,感叹号的姿势,为谁感叹?满身的门洞,把善良呼喊,音传八百还是一千年了?
站塔,一节节的脊柱骨,站在岸上,睡在水里,笔直挺挺,不求风的媚眼,不惧雨的暴拳,立,就永远立一种品格。
21凤凰渡舟
山,困住的是懒脚;水,阻挡的是怯懦。渡舟,半瓣豆荚壳,踏波行侠仗义。岸头有孩子,那是春天萌芽的种子,有粒粒嫩嫩的希望正等启程。你把课文中的过渡句,演绎的淋漓尽致,笑甜了一河的皱纹。
“我将来修一座桥代替舟。”
一粒音儿,一枚蜂针,蛰痛欢快的思绪。送走音粒,一颗感伤,在寂寞的泊中破壳……
22小桥流水
凤凰,摆在湘西桌面上的一架古筝,细缕缕的河川,便是弦丝,随便拨动一下弦丝,音韵便悠悠地远到很远。
原来,凤凰是与河水开亲的,而拨动弦丝的正是那抹在河川上的桥,象枚枚手指,操劳着地域间的交流。沿着手指这条条神经走动,你便踩醒翠翠的故事,古朴的民风打马过来了
流水、小桥,一组因果关联词,读懂这一层的,是山人的日子:陶米、捣衣、赶集、出工、回娘家…..炊烟的旗帜代代不倒。
23沱江冬晨
江岸,房舍顶着牛奶般的残雪,一朵两朵,欲睡未眠。枯黑的河水,轻舔着醒还想睡的裸裸石头。石头上,驻着一朵两朵的雪,照水自恋。一只鸟的影子,不小心打落水里,惊慌了雪朵的思绪。
岸上的吊脚楼,长满了蜈蚣状的脚,七斜八歪,支撑着吊脚楼。窗儿吱地睁开眼,艳极亮极的一朵脸子,在窗里鲜活。
一缕淡蓝色的烟,轻腾上屋顶,呵欠般的软,恬静的日子,无声拔节……
24毛古斯
茅草的尸骨,长成人的体毛,遮挡不住粗犷的野。手脚率性而舞,把劳动的情景抚摸得清清晰晰,。
吼叫声从喉部发射,弹击湘西那宁静的荒僻,碎片一地,收获征服生活的快感。
一根红头木棒,把对雄性崇拜的情绪,展示的清澈见底。挥舞木棒,古朴原始的野劲,照得今人睁不开眼。头上的草辫子,单数为人,双数为兽,人兽和谐的思想,扎根处竟是湘西人的脑部。
茅古斯,土家族的一款鲜活灵动的化石。
25溪州铜柱
彭士愁点燃的“溪州之战”,把战火种植,收获灾难。一根政治的手臂,五千斤重的协约与誓言,镂刻在铜柱上,战争的咽喉才得以咬断。
铜柱,独脚立千年。无数的风吹过,无数的雨淋过,你为何不腐?问号搅乱湘西外的思绪。
铜柱,人说,曾经是和谐为你典着基,是民心为你护着航,尽管湘西人蛮,但在湘西人心里,也立着同样的柱子,镇守着心土一方。
26江南人家
被雾气濡湿的江南,一幅传世的湿湿水墨作品。
洞开的门洞里,瘦瘦的河水早挤得瘦瘦,浆声在水面蜻蜓点水,渔歌比雾气清浅,檐头赋闲的盏盏红灯笼,醉眠了明清风尘。昏黑的古楼里大大小小的器具,按部就班在通体透明的日子里。生活的藤蔓,结满恬淡,繁茂得比檐口葡萄枝叶还浓翠。
古老的那扇黑门,斜倚一朵红色女子,光色生动了江南的春,有一颗柔柔的思,偷偷侵透,湿湿的整个江南。
27杉木河的水库
是谁盈盈动情的女眸子?留白云在眸底缠绵,让风儿轻狂地一步三回头?杉木河水,水的仓库,十万坪十万亩男人的焦渴,在春天里,齐齐递交情辣辣的情书。于是,十万朵花儿开了,十万张嘴唇在爱情里为你打开,万坪镇上十万人次的洗刷,十万个日子被洗得一古脑儿的光亮。
杉木河水库,这处子般的静里,有多少在天堂?又有多少在人间?
27王村瀑布
河床是藕,瀑布把藕断丝连的含义演绎得生动亮丽,柔韧的性格,粘连着断裂,展示着绝美的柔情。
这千丈百缕的白胡须,里藏着多少历史的年光岁月?
这雪白无暇的情感,为此,吊脚楼还要痴站多少年?那楼上灯笼的红眼还要为你等上多少岁月?
这天然的声带,吼出浑厚沉雄的真音,覆盖小打小闹的虫吟,吨重的豪情铺天盖地而下。
王村瀑布,土司王朝里的曾经的某样家具,可是,这里边有几许是百姓的?但原本又有几许不是百姓的?
28祖师殿
座座山峰,似尊尊罗汉。那位晒肚的肚脐眼上,祖师殿伏着,似黑痣又疑是疤疮。
但祖师殿比黑痣严肃,比疤疮凝重。
双檐歇山顶,一脸庄重的智慧。头拱承鼎,一脸肃寂。栖落在柱基石墩上的一千多年的历史,那千吨重量,承载得起的,是稳稳然静坐的神像:一脸的肃杀面孔,镇守代代跪祀的灵魂,霸气比冬天冰凉......
雪里祖师殿,在不懂历史的眼里是画,在明白历史的眼里是重重的拳。
29睡冬
夜里,一场冰雪,轻脚细手地来,比梦还轻,生怕吵醒冬的眠。
世界不白即显黑,一幅传世的中国山水画。
读不懂画的是昨夜刚发胖的枝条,乱七八糟着思绪,偷偷划伤画纸,瘦风里,乱颤这一种细韵。读懂画的是河面舟子上的渔人,静静地立站着,任谁把思绪漂移。
重妆的你,弯了腰,临水自恋,许是在冬里入迷,许是在冬里入睡......
30湘西银盘岩寨
山民的聪明,把石头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那无数自然的方阵,组在一起,便成了长在大地上的蜂窠。
坚硬的蜂窠,装着山民们颗颗温软的日子。
窄粗不一的巷子,是日子间的神经通道。每个窠里的温度,都相互感应着。一声呼儿之声,染不通窠壳,但会被另一些嘴巴,水波状四处晕去。一粒苦难,一窠嚼不碎,窠窠分着嚼。温暖的牙关,同舟共济在这坚硬的窠里。
银盘寨,铁打的银盘,铁打的邻情,比石硬。
31边城寨楼
春天,绿色以十万大军的气势,温柔地扑进湘西的怀里,把黑口袋样的村村寨寨,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边城寨楼,就在这温柔相拥的夹缝里呼喘。山寨人就是这呼喘的气,三一下,两一下,时隐时现,让寨子不因缺氧而窒息。
这边城寨楼,一群跛脚的楼,长脚短腿,只为顺山势地理,把对环境的抗争,以一种温柔的随和的形式,扭曲地表达,柔克刚,柔是刚中刚。
从边城寨楼里长出的许多石板路,根须状抓紧着大山,让楼里的日子,吸足养分而受孕分娩。
楼上,门框上的那串串红色辣味,日日佐料着湘西人的日子,辣辣火火着湘西边城寨楼。
栏杆上的尿布把风舞动,这寨子不息的旗,让楼寨醒着,活着。
楼窗里,有嫩嫩的童年,伸出头来,目光是风筝线,快乐地放着鹰这只风筝。想:风筝的确飞过很远的山,可是远山的远处又是什么呢?梦想在寨楼里风筝般起飞,有的是飞走了,但被寨楼里放出的无形的线,一生地拴着,心儿夜夜归航。飞不走的风筝,就在寨楼里,把山歌串串挂起,当火辣辣的山歌哭嫁时,一串民俗风情鲜亮了山外的瞳仁,浓浓地在瞳仁里洇开,噎住神经。
边城寨楼在瞳仁里,一点,又一点醉去……
32翠翠渡船
渡船,一节会走动的路,游标似的,滑动在湘西河面上。
湘西的许多故事,从你身上分娩,皂泡一样鲜亮,但有许多被时光的风吹破,跌落清波里,无法打捞。唯翠翠的的故事,无须钓钩,神思的鱼线,轻轻一扯,一个水灵灵的翠翠的笑,足够喂饱你好奇的胃囊。
独坐在走动的路上,时光在耳际衰老,感慨在心中拥挤不堪,神思不可不忙忙。
33黄昏
太阳,天空的心脏,抗拒不住时间的步伐,在黄昏的西山呼喘,散着最后的余光,以火的色彩,把乾坤大渲大染。
群雀噪乱。
歇枝头的,在声声为夕阳祷告,它们飞翔的翅膀毕竟还未抖尽风尘。飞翔着的,让天空长满移动的老人斑,无奈地注解时间的匆忙。
黄昏,最后的一张支票,最后的一张底牌,谁的手揭开它,不阵阵颤抖?
34壁上桃树
鸟嘴的多事,在墙缝里种下了桃树的苦命。无助的根,满壁匍匐,一壁畸形的手掌,艰险地吸附在墙的坚硬上,经脉裸裸,感化不了寒风的冷笑,生存的苦难,经年不息地养育瘦黄的叶子,风中摇曳一种精神的旗帜,今生不凋。
35河岸人家
最温柔的水,一条柔软的舌头,咬伤大地的肌肤,惊讶了硬邦邦的房舍,临水逼问,却一生都参悟不透河水那浅浅的深道理。
人便在这僵持里活动。
水瘦水胖,灰黑了房舍的容颜。孤烟柔长,房舍上的一株庄稼,营养着房舍里的日子,温馨可口,浓香外乡人的鼻子。他们静静地参悟河岸人家:为什么一生能够,生活在河岸的险处?
36浣衣女子
河水把春天悄悄运来,柳的千万条思绪,无声泛绿,把风摇曳得柔软无骨。
一朵女子,艳红红地开在沱江边,棒槌梆梆作响,为春天伴奏。
衣物,人蜕下的皮子,粘满目光和时间,水中一抖,刷新衣物的记忆,把一个清洁还给日子。
浣衣女子,长在河岸的活动的柳,美饰着河景,清洁着日子。
37湘西苗歌
苗歌,在湘西,一批野生的花骨朵儿,在四季的苗床上,自然地开开灭灭。
在那弯河畔,在那棵树旁,在那个山顶,无须营养,情感的手儿,只要轻轻一招,苗歌那花骨朵儿便怒怒绽放,透亮的花瓣,空中四处飞翔荡漾,把多尘的灵魂洗涤透亮。
苗歌,湘西民间里的尤物,被湘西人宠惯,她可以走进狭窄的爱情里,也可以走进宽阔的平淡生活中,更可以走进苗族迁徙的苦难处…….湘西苗歌无处不往。
苗歌,在湘西,一种地域饲养的特产。
38耕归
黄昏的鳞片跌入山谷,走了一天的犁铧,倦倦地被农人肩负。
忠厚老实的牛,是农人的影子,千百年来,随人翻读圆形的节气,始终将季节,用尾巴将它甩在身后。
牧鞭,插在犁铧上的天线,把春天的信息,时刻相互传送。
弓腰的农人,苍天下的那帧剪影,累弯了腰的姿势,像我的父亲,却更像我的祖父,从历史深处走来,又走入历史的深处去……
39枯荷
荷,光洁滑润的肤色,早被时光收走。枯皱灰黄的躯体,被时光暴晒。
荷,被季节遗弃的痛,经冬不凋。唯一意满心足的,在水底下,早已拥有肥胖的莲藕,慰藉灵魂。
枯荷,来世你就好好地珍惜,鲜活的生。
40芦苇
野生的家族,依水群居,高举季节的旗帜,春绿秋黄。
春天。
芦苇远离花朵的五颜六色,最多只开一种雪白的芦花,不招蝶引蜂,只求把最本色的纯澈,渲染给生她育她的大地看,感恩大地的慈心。
冬天。
季节的镰刀,忙碌收割动的和静的命。芦苇,平静地接受生命的定律,尽管枯黄,风中不忘,摇曳一种风景,美丽我们的眼睛,把另一种生命,今生今世地延续……
41老院门
两扇门,左臣右相,辅佐房主子早朝暮寝。斑驳的层层对联,岁岁的标签,贴在臣子的脸面上,记忆着五颜六色的事件。
老院门,历经沧桑岁月,面孔挂不住笑颜,拥一腔浓浓的故事,静静地咀嚼。当门扇一开,便一口吐出,幽森森的岁月人间。
42秋尽
阔天,飞雁,高原,一点点的人。
秋风瑟瑟,不经意地拐走芭茅白色的秋意。一种凉,铺天盖地而来。小小的心,静静地坐着,望天空里那飞翔着的脚印思忖。
42春笋
窝藏在泥土里的春天的探子,季节的最敏感的指针。春风的软舌,只那么轻舔几下山岭;细雨的软脚,只那么轻踩几下大地,竟惊动了探子们的神经,尤其是那鸟嘴了滴下的几滴鸟鸣,竟渗透了探子们的耳朵,探子全军出动,以箭头的形式,参差射出地面,让大地长满兽角。
晨阳里,探子们开始头枕阳光,嘴拥一颗溜圆的珍珠,仰视蓝天白云,那是一生朝拜的殿堂,尽管饿着腹腔,下身衣裤撕裂,光了身子,还是初衷不改地暗暗地向上,向上……冲天刺破,刺破一些安守现状的目光。
43小梦
蓝空如水,水如蓝空。一支箭荷,不知长在空中还是水里,把汉字中的撇折清澈书写。
红色蜻蜓,独憩荷顶,临水自照,小小的心思,羞羞地在空中水里绽放。
三瓣两瓣的荷,悠悠飘来,小小的细波,把红蜻蜓渴渴的梦漾破。
44烟水江南
一匹巨型的白丝纱,从天一网撒下来,江南便白蒙蒙了。
女子样的江南,睡眼欲睁,柔态款款,为相思豆铺下宽大的苗床。在宽阔的江南春天里,相思豆自自然然地暗长。
江南,亮水遍地柔流,却洗不明蒙蒙的太阳,那朵蒙蒙的花,让你生更多的甜甜联想。
款款的丽水,绕家绕户穿城过镇,轻载灰黑的小船,把江南人的日子串起,划一串涟漪,在江南桌面上,轻轻柔柔地漾……
江南,梦里的故乡。
45双门环
门环,门的一副圆睁着的瞳孔,警觉地守候,主人的平安出入。
门环,门的鼻子,只听手的使唤,再笨重的门体,在门环的牵引下,都得全身而动。
门环,是人的副手。
副手,各个岗位上有了副手,我们的工作,怎不轻松?
46湘西跳石
湘西河流,莽撞多事,一不小心就把地域挑拨离间了。两岸的外交,就只能靠船,或是靠桥了。
跳石,在河腰,以一条创可贴的形式,把两岸间的伤口医疗。
跳石,一排不规则的牙齿,常常咬落瞎子的拐棍,人身跌水;好眼睛的人,要到达彼岸,在断断续续的牙尖上,过河也得费心费神地,一蹦又一跳,把一条过河的路,看似直直的线,竟走成了起伏的曲线。
跳石,人生路的形象语言。在湘西生活的人,面对生活中的无数莽撞多事的河流,在牙尖上,艰辛跳跃……
47秋收后的爷爷
季节把庄稼收割,空阔的田野里,麻雀的翅膀,四处起落流浪。
爷爷,蹲在田埂上,蹲在季节的边沿,草烟在枯嘴上明明灭灭,轻轻一吐,一个繁忙的季节,烟消云淡。
空荡的田野,走进爷爷的空空的心野,爷爷蹲在季节的边沿,目光不再匆忙赶路,在田埂上似乎什么都在想,似乎什么都没想……
48废碓
圆形的口腔,嚼碎五谷的盔甲,在村庄的国度里,大名鼎鼎。碓,乡村生活的颈脖上的铁环,一度统治乡村的日子,缓缓而行。
而今,笨重的思想,拴不住乡村的步伐,在屋角河边,盛一口汪汪的浊水寂寞。看日月,在心口里摇晃。
废碓,有盛得下日月的襟怀,为什么就盛不下升级更新的替代?
49瓦屋上的狗尾草
秋天潜遁,狗尾草的绿色,被秋顺手牵羊掳走。一袭褐黄的狗尾草,如射在屋脊上的乱箭,僵硬着不倒的姿势,坚守着生命的信仰。风,肆无忌惮地贩卖着寒,冻死蚊虫翅膀。
狗尾草,依赖细细的筋骨,铮铮呐喊:宣战世界,宣战生命,骨骼未烂前,精神永远不折。
50凤凰晨韵
鸡鸣醒来,白纱雾,在大山小岭间舒展腰肢,与群山千般缠绵。
睡得甜酣的凤凰小城,在粉淡淡的阳光抚摸下,渐趋苏醒。湿了羽翼的市声,在街面巷角,清浅浅地开始扑腾着,却飞翔不起来。
学生的跑鞋,急沙沙,清细细,在河面的跳石上,一路蜻蜓点水,把晨的韵律淋漓尽致地描画。
水洗过的凤凰小城,干净着面孔,携带一身朴野的气息,坐看那轮红日,心头缓缓升腾。在静晨里,思绪开始纷飞。
51湘西背笼
湘西背笼,一群移动的小型粮仓。装过玉米,又装稻粮…….四季的作物,轮番收藏。
湘西背笼,长在湘西女人背部的一群喉腔,冲天呐喊,把对生活富足的渴望,日夜无声放歌。
湘西背笼,压弯了无数的脊梁,苍老了无数花般的年华,为家庭建筑,铺下了稳固的基石,滋润了家庭的日子,温软香甜地前行。
湘西背笼,在交通缺乏的湘西,建造着自己独特的功勋。但我不知道,我是因你而喜,还是因你而伤情?
52苗人上刀梯
程亮亮的尖刀,排列成蜈蚣的脚,冲天叫嚣。常人的勇气,早被刀锋割断喉咙,地面匍匐。
苗哥苗妹,被巫师的牛角号声捆绑,赤脚上抹一层勇气,在幽幽的呜鸣声中,神秘攀行。刀锋上的剪影,猛地宰割了观众的喧腾。时间静止,有惊叫声在喉管里打滚。
外界人,在魔术般的真实里,思维窒息,唯一活着的目光,却洞穿不了苗人上刀梯的远古意义——氏族生存的艰辛。
53湘西幽巷
在湘西,随便进入某个老寨,便见到幽幽的巷子。
巷子里有铺着青石板的尸骨,溜滑程亮,泛一层冷冷的光。远方的脚,是不能易踏上去的。在这溜滑的青石板上,有着太多先人的脚板,男人的,女人的,宽的,重的......你生怕踩痛他们,踩痛他们的故事。那青石板的缝隙里,就有墨绿的苔藓,那就是他们幽幽的灵魂,随便找个居民打听,你的面前就会现出斑驳的往事,繁杂的面孔,电视剧《血色湘西》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一个人一旦在巷子里走,好奇的神思,不时地在腐朽了的墙壁上爬行,这时,你的神思就走远了,清朝,明代,元朝......
一旦走进湘西的幽巷里,神思脱缰而去,你便一下子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