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全食

葛海林，笔名飙柯、海雨，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新浪网签约作家，平定县作协主席，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编剧专业。诗歌、散文、小说散见于加拿大《北美枫》《中国散文家》《散文诗世界》《山西日报》《三晋都市报》《太原日报》《山西作家通讯》《丽江日报》《科技信息报》《中国诗歌在线》《阳泉日报》《阳泉晚报》《娘子关》等文学报刊百余万字。曾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报告文学《东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专著《地火》；2009年1月15日山西作协《黄河》杂志社专门在阳泉召开了长篇小说《地火》研讨会。诗歌曾获1993年全国青年短诗大赛佳作奖。入选“世界华语诗歌大展”，2009年底被《中国诗歌在线》期刊评为2009年度中国诗人。

一

小飞决定去榆树城去给汪老师送影集，榆树城是平原省紧邻的北州省最东部的一个小县城。汪老师是这个县城的作协主席，他是从博客上认识他的。准确一点说他是从弟弟小帅的博客上发现弟弟加的这个好友的，刚一打开汪海的博客主页他便被他的作品深深吸引了，他要把汪海老师的作品都下载下来，好好地抽时间品读。等到把汪海的作品差不多都阅读过几遍后，他尝试着将汪海老师加为好友，但是很长时间没有获得通过。没办法，他只能求救于弟弟小帅，小帅答应了，在博客留言中告诉汪海小飞是他的哥哥，热衷于文学创作，想请教汪老师，汪海很快回帖说，他的博友已经超过上限加不进来了，我试试看删除一些熟人的，把你哥哥加进来。一天后小飞获得通过被汪海加为博友。从此他们都知道了对方的qq号码，通过聊天，他知道了汪海的手机和座机号码。

那天夜里小飞刚刚把忙着备战高考的弟弟小帅安顿睡下，上了qq，发现。汪海老师在线上，便问汪海老师好，在家里还是单位？汪海老师回答，在单位值班。小飞就问美国加拿大玩得还可以？汪海老师回复，很好，让你看看我个人的旅游照片，给小飞传过来好几张。小飞因为经常在汪海老师的最新发表的博文后发表自己的阅读感受和评论，因此汪海老师就逐渐加深了对他的印象。小飞说请汪海老师再传几张其它景点的照片，汪海老师没有多想，就传了。后来小飞说我虽然没有去过美国和加拿大，但是有汪老师的照片也算了却平生一大夙愿。后来小飞就客气地与汪老师告别下线了。

在汪老师又值班的又一个晚上，他在线上见小飞提前祝贺他生日快乐，他看看台历可不他的生日快到了。这几日忙着完成省文学院的创作任务，他埋头创作长篇小说，把生日都忽略了。他感激小飞记得他的生日，说小飞真是个有心人。后来小飞说为他的生日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让他猜，他说是不是小飞为他买了外国文学经典作品，小飞发过来一张笑脸说不是，总之他猜了几遍也没有猜出。最后小飞在对话窗口把东西以抖动的形式发了过来。原来是你小飞把前几天他传过去的旅行的照片作了精心的设计，配了花边底纹加了艺术效果，他惊喜地问道，莫非你为我做了几张艺术照片？！小飞回答，我把他们做成了一本袖珍的影集。他说谢谢你，辛苦你了。小飞说，没什么，谁让咱们有缘呢？我准备在你生日前亲自送到你的手中，顺便到榆树城看看，因为别看榆树城小，可是却诞生了几个近代文学大师，他早就与榆树城神交已久了。他说特别欢迎你来。之后小飞说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就不打扰你创作了。

电视上报纸上早就报道说7月22日是日全食，榆树城在全国的最佳观看的位置，小飞打来电话说，本来他准备在汪老师10月5日的生日前再来榆树城送影集，可为了能够顺便看看日全食，想明天就来。

后天是7月22日，正好是星期日，他的小说也创作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个结局了，就答应了小飞的安排。

二

7月21日下午，小飞为了能够早早见到从未谋面的汪海乘坐平原省云城到北州省省会龙城的云龙的动车来到了位于李寨的黑铁市北站，大约四点钟下了车他给汪海老师打了电话，汪海回答你不该坐动车的，动车在黑铁北站停车，距离黑铁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小飞说没什么，正好我沿途看看黑铁市的自然景观。小飞问清了榆树县城的方位，压了电话后乘坐黑铁市北站通往黑铁的大巴车晃晃悠悠地向市区进发。

黄土高原的景色就是和平原省不一样，夏天的陡崖峭壁上郁郁葱葱，山上一层层梯田像油画一样富有质感地横卧在那里，颇有田园牧歌的风味。难得一见的高原地貌让小飞这个从小在平原长大的年轻人心底发出喜悦的惊叹。一个多小时也没有觉得就过去了，五点左右大巴在标着黑铁市站牌的黑铁车站停下了。

出了车站，他接到了汪海老师的电话，汪海老师告诉他到车站乘坐通往榆树的2路公交车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够到榆树城，在大阳市场对面的大阳花园下车，我在那里接你。

半个小时后，汪海还看不到小飞下车。就打小飞的手机，小飞说黑铁市好像在整修公路，他乘坐的车在大亨汽车销售广场被堵在长龙里了，车前后塞得满满的。汪老师你不用着急了，估计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汽车才能正常行驶开。他的手机也没电了，不能再多说了。汪海没有办法只能死等。他就在他家住的大阳花园外的便利店买了矿泉水耐心地等小飞。

这时汪海的妻子美娟看到了他，问他说等到了没有，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回答，可能是黑铁市里又堵车了，车在大亨汽车销售广场堵着，到了可能就迟了，晚上你就不用管我了，我把小飞安排在云梦泽大酒店吃住。

美娟想骂几句汪海，什么狐朋狗友还往云梦泽大酒店安排吃住，不就是个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的网友吗？犯得着为他花这个冤枉钱！可这样想归想，当着大阳花园门岗那里坐着聊天的一杆熟人，美娟到底没有把话说出来。她说我去厕所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该下班了，你要看到孩子你就带着去。

美娟是前几年才由汪海的单位给的农转非指标才转的市民户口。搬到城里居住后，一直在家闲着。可是农村长大的美娟到底不适应城里的生活，刚住上楼房的那阵，她每天乐呵呵地除了把家收拾得镜明瓦亮，剩下的时间就看电视，可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二年后，原来身体棒棒的美娟开始脸色发黄身体发胖起来，浑身不舒服，在农村还可以没事窜窜门，打发无聊的时间，可是大阳花园里除了几个从农村上来的老头老太太，就是退休在家的老工人老干部，从农村上来的老头老太太，她听不进他们的话，一见面就是再生个孩子吧，就一个孩子家里有事了没有个帮手孤单凄惶的，她最反感这样的话题，其实她从故乡大风庄搬到城里就是因为嫌婆婆经常要他再生个孩子的话题烦心，好容易逃过婆婆的聒噪了，再来听他们的话闹心，他见了他们就躲得远远的。退休在家的老工人老干部，她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酸味，每天净谈些不靠谱的大事，什么奥运会哪个国家可能夺金牌总数第一，什么城里的地皮又涨价了，什么美国的黑人都当总统了，什么经济危机市里的大型企业又减资了，她不愿听这些，就躲在家里，丈夫上班去了，孩子上学去了，时间一长，心里孤独得慌。她就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了什么病，可是拽着丈夫在医院查了几次，检查结果都很正常，大夫说你还年轻，才四十多岁，可能是在家孤独的慌，她点头应允，大夫说，你这个年龄不能在家闲着，最好找份工作干着，那样可以和同事们交流，热热闹闹一天，不觉得就过去了。

美娟看到花园门口的大阳超市贴出了招工启示，就和也住在花园的一个同龄人绿竹去报了名。打自在大阳超市上班后美娟精神出奇地好，每每看到她充实的样子，汪海就开玩笑说，咱们是不是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美娟就乐着说，谁想去谁去，我可没有毛病。什么人吃饱了撑的才往医院跑呢。玩笑归玩笑，实际上汪海对美娟的充实持赞成态度，尽管一个月下来只能开到五百元的工资，可毕竟美娟人精神了，挣多挣少无所谓只要人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成，反正家里也不指望她的收入，好歹汪海每月有两千元的月薪。

美娟从厕所回来经过大阳车站的时候，手里已经拉上十二岁的儿子璐璐，璐璐看到爸爸还在望着在站牌下停住的车，瞅车上下来的人，就问，爸爸，还没有来？

汪海说，可能是快到了。

美娟把璐璐留在汪海身边，去上班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小飞来，汪海只好打他的手机，可他手机估计没电了，联系不通。

一会儿一个4打头的铁通电话打过来，汪海就接通了。是小飞从一家铁通电话亭打来的，他说本来修路就堵车，刚才又出了一个交通事故，交警刚刚把路疏通了，车快开了，估计很快就能够到，他穿着件黄色的体恤。

等车的时候，汪海很无聊，就询问儿子璐璐他给布置的作业写起了没有？儿子回答写起了，他多少变得轻松起来。这个儿子真让他头痛，结婚七年妻子美娟经常习惯性流产，好不容易才在五年头上怀了一个女儿，可是由于妊辰期高血压，也在差十来天预产期就引产了。母亲和他求神告庙烧香祷告，好不容易才在七年头上生下了璐璐，汪海喜出望外。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了才有了孩子，他对儿子格外娇宠，生怕儿子吃不好，可这样一来反而惯坏了儿子，都五年级了，门门功课没有上九十的，老师为此叫了几次他到学校，说如果不配合学校的教育，可能最严重的会影响孩子的小考和升学问题。汪海发愁啊！一方面妻子美娟在超市上班每天工作很紧张早出晚归，自己的长篇小说也该交稿了，虽说在大阳煤业集团工资待遇也还不错，可是毕竟刚买了房子还贷着款，不抓紧写点东西挣些小钱贴补家用怎么能行？况且父亲已经七十来岁，母亲也快七十了，都有高血压的毛病，离不了药，他总的每个月花钱给买药。这样想着的时候，他陷入了无比的烦躁中。

三

一个穿黄色体恤的年轻人提着一个手提袋下了二路公交车东张西望，看到对面站牌下的汪海摆摆手，示意他到了，可是汪海正沉浸在对现实的迷惘中，根本没有发现他下了车往过走。儿子璐璐推了一下他的身子，他才回过神来朝儿子指的方向看。和博客上网络上看到的一样，是小飞，他有些激动地叫到，小飞，小飞！

小飞听到了他的招呼，在东进西出的汽车流中停下来招手示意。

小飞到了汪海近前时向他伸出手，汪海望望他说，一路辛苦了，看看左胳膊上的手表已经七点来，说咱们还是先吃饭去吧！

汪海带着小飞在门卫和大厅服务员的呵护欢迎下进了云梦泽大酒店。

云梦泽大酒店是大阳煤业集团的招商项目，位于大阳花园的东北角，由一家北京的企业在大阳花园内开发建设，定位经营酒店后，与大阳集团签订协议，约定每年由酒店向大阳集团缴纳场地租赁费，刚开张几年可谓榆树城的一大豪华酒店，装潢考究，环境幽雅，功能齐全，餐饮住宿洗浴歌厅应有尽有，连黑铁市的贵宾也经常光顾。但是后来经营酒店的总经理古天因为赌博把几年经营酒店的钱财挥霍一空，云梦泽大酒店一时萧条下来。大阳集团的董事长吴雨看到古天江河日下的经营局面，便安排下属分管三产的副总经理姚江和古天谈判，最终云梦泽大酒店由大阳集团全资购买。总经理便由大阳集团的董事长吴雨的大儿子吴放的连襟齐炫担任。

这齐旋本来在大阳市场经营家电，有吴雨的大儿子吴放的后台背景，马上生意红火发了起来。就对经营家电没有大多兴趣。吴放在县里的政法委任副书记，不能兼职干酒店这种经营事情，就扯出连襟齐炫来负责，一来是有个应酬方便插手，另一个主要是借着父亲的影响赶紧挣些大钱，以便在换届中能够到公安局或者交警队谋个一把手干干。齐炫交际广泛，长于在场面上应付各方面的人，自然是他赚钱的一把好手。所以在他的举荐下父亲慨然应允。

汪海和小飞以及璐璐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在雅间梦巴黎落座。他请小飞点菜，小飞说不客气汪老师你来吧，我第一次来榆树城不熟悉这里的菜。汪海就点了两个凉菜，要了榆树城的特产过油肉和豆腐丝，让服务员拿来三瓶啤酒和一盒汇源饮料，凉菜先上来后，服务员把啤酒饮料打开斟上。汪海让儿子璐璐端饮料一起干杯，璐璐和小飞与他捧响了杯子。

正好服务员打开门端着热菜上来，对面雅间的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端着酒杯高喊着汪总，汪总走了进来。

汪海一瞅是县地税局的分局局长李巨武，远远地把手伸出来说，老兄，听说你调到了榆树第一大所石门所当所长了，请坐！然后他喊服务员加双筷子加套餐具，亲自给李巨武倒上啤酒要与他?起，李巨武还没有喝已经是满身酒气了，他晃晃悠悠地说，整天中午局长的丈人在这里过生日我就喝多了，今天正午正好来了几个中专的同学也在这里，喝了八两老白汾。这不今天晚上还有几个没有来得及走我陪陪他们。他们喝了几杯，汪海向小飞介绍了李巨武，又把小飞介绍给李巨武，看他们把杯里的啤酒干了。最后李巨武说咱们是贫贱之交，想当年我们都在政府的办公楼办公，你在二层的报社跑记者，我在三楼的地税局当办公室主任，一到晚上我们就凑到一起海侃，侃完就疯狂写诗、听音乐，老弟，最近咱们叫上在石门镇政府上班的李军，他也很有才，咱们聚聚！说完打着嗝醉醺醺地哼着小沈阳的小调出去了。

四

一会儿汪海点了小吃和主食，他让小飞陪着璐璐吃，到对面的雅间去回敬酒。李巨武热情地一把把他拽过来让到上席，隆重向客人介绍，这是大阳集团副总，我的铁哥们，指着坐着的其他几位客人一一介绍，这位是我的辖区的一位耐火厂的老板，这两位是他天津的客户。汪海想纠正他介绍的职务，因为现在自从单位从原来的煤业公司分出来后，成为股份制公司，他的位置也被董事长吴雨给了他的侄儿吴欢，但看看在座的几位不熟悉，也就不太认真了。他和他们先干了桌子上的啤酒，李巨武还要倡议喝白酒，被他劝阻了，又要了两瓶啤酒分开干了，他才被允许离了席。

出来要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正好被出来送客人的石门镇董镇长瞅见，拉到了他们的席上。在汪海干集团副总时分管三产时，董镇长给他做过一大笔业务，他很感激人家。因此人家说跟在座的在修建高速公路的几位工程师喝酒，他也抹不开情面，便只好把一大玻璃杯汾酒一仰脖子干了。他赶紧就了一口菜，可是嗓子辣得难受，心烧的厉害，他觉得他的血压又高了。从衣兜里掏出降压药让服务员倒了口白水就着喝了说，我不能多喝了，董镇长您陪客人坐吧，我还得陪云城来的客人，起身要走，又被醉意十足的董镇长摁在椅子上又分着喝了一瓶汾酒，这才回到自己的酒桌上。

小飞看见汪海跌跌撞撞开门的神态，明白汪海老师到外边雅间敬酒又喝了不少，赶紧为他舀了热小米粥，让他就着菜快吃点。可是他看见汪海吃了仅仅几口，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看看汪海老师沉沉的酣睡的样子，问璐璐吃好了没有。璐璐也早就瞌睡了，要不是房间有电视看着，他也快坚持不住了。他和璐璐把汪海老师叫醒，扶着他来到吧台结账。汪海从衣兜里拿出来一张消费卡递给了服务员，你消费了三百元，卡里还剩下五百元，先生请收好你的卡！

小飞帮着汪海老师把卡装进衣兜里，来到登记住宿的吧台前。

饭店换人经营后又经过重新装修刚刚开始营业，大厅倒没多少变化，只是在迎门处增加了一个随着水流转动的乾坤球和一个雕花的楠木工艺屏风，显得酒店比以前华贵了些。登记房间的时候，服务员说住几个小时，汪海瞅瞅小飞，小飞说他明天早上还要到龙城去办点事，汪海就说，十二小时吧！服务员就说有五百、七百、一千的豪华间，还有更好的总统套房，标间有一百五十的靠公路，有二百的靠院子里。汪海就做了主，就一百五十的靠公路的吧。服务员说，你们两个都住，汪海说我就不住了，我把小飞你送上去我就准备回家，家就在饭店后边一步远。小飞笑着说，汪老师请你就和我住一晚吧，我从平原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不是来睡觉的。汪海只好答应了小飞的请求。

服务员给了他们房卡和两个手提袋，里面放着各一块毛巾，并且解释凭房卡到地下浴场洗浴洗澡免费，其它按照浴区规定收费，领着他们乘电梯上了楼。看看璐璐瞌睡的样子，小飞说把孩子送回去吧！他们就下楼把璐璐送到楼下。孩子已经十二岁晚上经常在花园院子里玩，汪海说我送你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儿子回答着从电动专门跑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小飞就带着照相机，他说汪老师，咱们留张影吧？汪海就请大厅的服务员给他俩和在假山前的藤椅上或者站在乾坤球和工艺屏风前留了影。

五

上了楼，困意上来了，汪海提议不是洗澡免费吗，毛巾搓澡顶多每人十五元，咱们去洗洗吧？你也坐了一天车累了。然后他四下里瞅房间的浴衣。按照常识不管哪里宾馆房间的浴衣都放在沙发或者衣柜里。他就顺手把两个装着浴衣的袋子一人一个扔到床头。等他们关了房门走过四楼的服务台时，服务员才提醒先生浴衣是收费的！汪海有些生气了吵着说，既然是收费的，为什么不明码标价？服务员说进门的时候我就提醒你们收费的东西别轻易动，用了就得掏钱。可是你们既然规定住宿的客人免费洗澡，为什么不提供浴衣呢？过去也不是这样的，世界上没有一个饭店会是这样的情况！汪海有些发怒了。

这时刚才一起喝酒的董镇长走过来，汪海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便停下吵闹，和董镇长搭话，董镇长问刚才吃饭时你桌子上的小孩是你儿子吧！汪海点点头。董镇长说，上几年级了，成绩怎么样？汪海没有心情回答，装作笑脸地说，上五年级，成绩中等，孩子贪玩。你儿子的成绩不错吧？董镇长回答，也还行，这是哪里的客人？汪海没有回答是网友，他怕董镇长笑话自己赶时髦，便回答一个朋友。二楼到了，董镇长挤挤眼出去了，电梯又合上，汪海明白董镇长去找小姐了，二楼新来了几个东北女人，见几天一个朋友请他在这里吃饭，硬要拉她去开荤，他拒绝了，但知道了这个情况。

汪海带着小飞下到地下浴场，在更衣室把浴衣脱了锁在衣柜里，进入浴场。一进浴场，他的感觉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原来迎面的景观墙上鱼缸里的银龙和地图以及罗汉等热带鱼都看不见了，只有红剑和孔雀等一群小型鱼在上下穿梭，两旁的电视也没有打开，他招呼服务生把电视打开，想看看明天的日全食收看信息，服务生抱歉地说，电视已经坏了！汪海惊诧地发问，浴区不是刚刚才装修好的吗，怎么还不如以前？指着浴池说，眼前里边都放着药水杀毒，现在药水也不上了，冲浪的泡泡浴怎么也拆了？服务生回答不上来，红着脸低头吐吐舌头示意没法说。汪海也就不为难打工仔了。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水的温度也不高，他没有心情再泡，起来穿了拖鞋到淋雨跟前冲洗，冲了一会儿，一个河南口音的搓澡工过来问，先生搓澡不？汪海说，蒸一下再搓！

他们俩进了干蒸房，那个河南口音的搓澡工又跟了过来，拿水瓢在水桶里舀了几勺水泼在木炭火上，蒸房的热度马上上来了，浑身出了淋漓的热汗，汪海的血压高，禁不住太高的温度，拉开门出去了。小飞也跟着出了蒸房。

那个河南口音的搓澡工赶紧把汪海他们迎过来，在搓澡床上泼了一瓢热水，又铺开一块长宽正好的塑料薄膜，示意他躺下，他安排另一个搓澡工给小飞搓，并高声提醒那个年龄大一点看起来老实的搓澡工说，光搓澡，什么东西都不上，听好了，否则不签字。

同时他又和给自己搓澡的河南口音的搓澡工再次声明说，光搓澡！

然后他就躺下了，可能是晚餐时喝得太多，他一觉就睡过去了。等他醒来一睁眼已经回到四楼的房间。他问小飞他是怎么回来的？小飞回答，你已经睡着了，搓完澡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叫醒你，就迷迷糊糊地把你搀回房间来了。汪海说，搓完澡是你签的字？小飞说我签的。你没有仔细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服务项目？我光顾着搀你，搓澡工拿过来我就仓促签了，好像有几行数字。汪海说，估计上当了！不过也没有几个钱，顶多每人二百，四百元就撅折劳腰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趁酒醒了就聊天吧，要不一会儿困了睡着，你就白来了榆树城了！

他们就聊了起来，汪海就把他高中时如何热衷于文学创作后来又如何到北京进修写作，以及如何调动工作的故事一五一十讲给小飞，直听的他长吁短叹感慨系之。

六

小飞也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睡下的，被手机闹钟叫醒一看已经八点了，服务台也打来电话说早餐时间截至八点半，他匆匆推醒了汪海老师。他们带好行李下了楼。

小飞要在退房后跟着汪海老师找个观测点去观测日全食，然后到榆树城的近代文学纪念馆去参观，他们直接来到吧台来结账。服务员把酒店宾客账单给小飞递过来，小飞看了一下懵了，怎么会是970元！我们顶多上了香薰玫瑰和浴死皮素，这个账单部队！

汪海安慰，不要着急！转过来对服务员说，给我昨天晚上浴区的签字小票。服务员递过来，浴资由房卡抵顶，香薰玫瑰、法国古龙、火山泥、巴黎玫瑰、橄榄油、冰雷、浴死皮素各二份，加上男短套两份，他也惊呆了，和账单上的一模一样，970元！他一下子怔在那里。

生气归生气，可毕竟这饭店由集团董事长的大儿子吴放经营，他有气也不敢闹腾，要搁在别的地方，他早让吧台叫经理了，这时吴放的连襟齐炫刚刚上班经过吧台，问汪海有什么事没有，汪海干着急没法说，回答送一个朋友打哈哈。

昨天晚餐是汪海做东请的，论住宿洗浴的费用该小飞出，汪海办事有自己的原则，通常外地的同学朋友来榆树城，他的招待办法都是只负责接风洗尘的第一顿饭菜费用，接下来客人的住宿洗浴等费用均是自己料理。正好有一个县文联的电话打进来，他到大厅的沙发上去接听，电话通知他下午文联有个庆祝建国六十周年的征文活动，要他参加。他回话说，告一下徐主席，我有一个朋友刚从云城来，想带人家转转。文联通联部的主任老郭说，那你得亲自跟徐主席请假，他亲口安排我县委副书记和宣传部的部长要参加，谁请假和他亲自请。汪海只好回答，明白了，我跟徐主席说吧。

等他接完电话回到吧台跟前，小飞仍然没有结完账。他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满，耽误了我和客人观测日全食，你们可要负责任！

小飞面有难色地回答，汪老师，我的信用卡又超支了，没有及时还款，已经被银行冻结帐户了。

汪海说，赶紧给银行打个电话不行？

小飞说，这次出来匆忙，我也没有问我弟弟，肯定是他又拿我的卡消费了，这个月初我刚刚还了三百元应该能用的，我给我弟弟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又拿我的卡消费了，赶紧把钱还上，马上信用卡就会开通的。

汪海气呼呼地坐在住宿登记处的沙发上，听到小飞打通他弟弟的手机的问话，你是不是又拿我的信用卡消费了，究竟你一个月得多少钱才够花？赶紧向妈拿五百元交到银行把我卡开通了，我这里结不了账走不了，快点，听到没有？！

电话中能听到小帅支支吾吾的回答。

一会儿小帅打来电话说，银行的工作人员要身份证，没有本人的身份证不能往卡里打款。

小飞生气地说，你把电话给吧台的业务主办。他请求说，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现在正在外地，急于用卡，我弟弟替我在你们行往卡里还款，请你帮忙给办一下？大概是业务主办认为这是银行的规定，不能违反规定破例办理。小飞生气地合上手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汪海看看手机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怕碰上熟人知道付不了款，猜测是不是搞了色情服务影响不好，赶紧给附近开影楼的一个哥们打手机让他再取来五百元现金，加上卡里剩余的五百元这才结了帐。时间已经是快九点了。

汪海留小飞到他的家去看日全食，小飞也让结账折腾得没了兴致，便说我也没心思看了，我还是回云城吧！

汪海说你没有心思看日全食，要不我带你到现代文学馆去参观吧？小飞有气无力地说，汪老师，我还是回吧，说着就去酒店前面的候车厅去等通往云城的高速大巴车。汪海看看日全食快开始了，便跟着他来到候车厅。

候车厅玻璃通透，也是一个观测日全食的好地方，这时候，汪海和小飞看到可能是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们早已抢占了有利地形，摆好长枪大炮；乘客们也纷纷拿出了日食眼镜、X光片或者自制的观测工具对着天空瞄了起来。九点左右初亏开始了，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大喊，引发现场骚动起来，此时，太阳的一角已经被月球遮住，就像被人咬了一小口的大饼。候车厅乘客顿时欢呼雀跃，仿佛迎来了盛大的节日。

初亏的太阳在云中躲躲闪闪，与乘客们捉迷藏。随着太阳被遮挡得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月牙形。地面气温明显下降了，在酷暑中乘客们感到了秋天的凉意。

天色逐渐黯淡，9点30分，太阳绝大部分已经被月球遮住了。游客们激动地等待看钻石环，但是一块黑云迅速把太阳遮住。离食既也就是日全食开始仅有几分钟了，风越来越大。

全食即将开始，天色越来越暗，动物们也焦躁不安，候车厅边上的城关镇传来狗狂吠的声音，一群鸽子从乘客头上快速飞过，准备回巢，候车厅的灯全部点亮。

9点34分，食既，日全食开始，天色黯淡到如同晚上八九点，连手表的表盘也完全看不清。全场的乘客又是一阵欢呼。

游客们期待日全食高挂天空，甚至现身几秒也心满意足。然而揪心的6分钟全食中，乌云始终把日全食遮挡得严严实实。随着时间过去，游客们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短暂而漫长，6分钟后，天色渐亮。9点40分，生光结束，日全食开始复圆。直到两分钟后，月牙形的太阳现身了，可是现场却无人喝彩。似乎，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遗憾之中。

在日全食复圆的一个小时中，太阳高悬天空，几乎没有任何遮挡，但游客们不再有欢呼，而是偶尔戴上眼镜看看太阳。11点左右，太阳已经完全复圆，日全食结束。

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就这样完了。一名乘客说：“到云城的大巴车来了。”

小飞赶紧与汪老师握手告别，上了大巴车。

汪海说，这次没有看好日全食，下次我们好好看！

小飞在打开的窗户边问，什么时候？

汪海说，据说是2034年，也就是25年后！说出这样的话，汪海有些后悔，因为现在他是40岁，下一次日全食时他就是65岁了。

看着在高速路边消失在远方的大巴车，他忽然发现刚才开着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都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