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疙瘩

一条坎坎坷坷的公路凹陷在大山深处。凸出山岩尖的是一杆铁锈斑驳的旗杆，黑漆漆直刺雾朦的苍穹。一快被日子漂白的旗，在山风里飘飘扬扬，这是天岩村小学。

老师就一个，他叫柯林。上的是复式班。一间黝黑黑的屋子，整整三个年级。

三十多位学生听他的话。但，妻子却白眼他。有时候日子揭不开锅，妻子就嘲笑他，去你那三十多个宝贝家一家吃一顿，我们母女朝天喝西北风。

柯林老师就傻傻地笑。

终于有一天，妻子气冲冲地拉着女儿回了娘家。舅爷子传来话----叫柯林老师等着离婚。

柯林老师还是傻笑。他就离不开大山一样敦实的孩子呀，那间泥松黝黑的老屋，又亮开了柯林老师讲课的声音。

“柯林！”一阵铃声回旋一道粗嗓门，丫群送信来了。

“跟你的弟子们散伙，妈的……”丫群的自行车还没有摆放好。就在接水的竹筒下“咕嘟咕嘟”一顿牛饮。换一口气又说：“你在外干什么都比这山旮旯强，偏偏长一颗榆木疙瘩脑……”用手一抹嘴，又对着竹筒，粗大的喉节又“咕嘟”直响。

柯林不说话。

柯林黝黑的脸愈加铁青，竹枝瘦的手一偏偏梳着头发，只把破藤椅坐得吱吱叫。

“听说吗？”丫群看着柯林说，“听县文化馆刘馆长讲，你的小小说《飞翔》中了一等奖。奖金呀——”丫群朝柯林挪过身，竖起一跟手指母。

“十元？”丫群摇头。

“佰元？”丫群又摇头。

“是…是千元吗？”丫群才放下那跟手指，“请客呀！”

“真的！”柯林孩子似的一阵脸红。

“骗你是狗----请客哦！”粗嗓门的余音绕着自行车后轮扬起的灰尘飞散。

千元----整整一千元。柯林铁瘦的脸荡起笑，脑子里闪滚着妻和女儿的身影，给她们买……突然，柯林电击似的哑然。他脑子清晰的卡住一幅画：那是下雨天，孩子们顶着塑料布上课的情景。

“对----先买几千瓦！”柯林瘦脸腮牙绑一鼓，猛地从破藤椅上一窜。

激动中柯林老师苦守着……

“请客请客！”丫群来了。

丫群高举着一张淡绿的汇单。

“我……预订了几千瓦----你看这老屋……”柯林像贼似的解释说。

丫群生气了。使劲把自行车蹬飞快。后轮卷一股灰，腾飞一尾骂声：

“背时的疙瘩脑，中奖也不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