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中圣境是蒙山
编者按茶中圣境是蒙山,古木的沧桑与春茶的鲜嫩相映成趣,清心的山韵与清神的茶味相得益彰。蒙顶山是中国茶的故乡,西汉时,蒙山茶农吴理真是史载种茶第一人,后人尊为茶祖,其亲手栽培的七株茶树至今在御茶园内保持着“不生不灭”的仙茶神姿。作者看到茶农采摘制作春茶时的劳碌,看到制茶人那满头满脸的白色的茶茸,心中很是感慨,行走在生生不已的蒙山春色里,享受着千年的文化盛宴,品味着恒久的山水圣境,于是庆幸,于是欢欣,也有惭愧。作者一行有幸在山顶小住三日,其间遍访名茶名园名人,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了蒙顶山茶的无穷魅力和趣味。
在网络发达的今天,了解一个地方似乎很容易。如想了解四川的蒙顶山(亦称蒙山),用百度一搜,如下内容就跳了出来:
蒙顶山位于四川省雅安市境内,四川盆地西南部,横亘于名山县城西北侧,山势北高南低,呈东北一西南带状分布,延伸至雅安境内。山体长约10公里,宽约4公里。蒙顶五峰环列,状若莲花,最高峰上清峰,海拔1456米。坐落在名山县境内,距成都110公里,离雅安市15公里,318国道纵贯景区,成都-雅安高速公路两条引道与蒙山和百丈湖直接相连,交通十分方便。
我入蜀十年,遍访名山大川。可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当年自驾车在往返乐山——峨眉山的旅游线上,途经蒙顶山数次,都失之交臂。去年跟着朋友到山半腰的千佛寺住了一夜,有点感觉,但因没有产生对青城、峨眉那样强烈的感觉,所以没有登攀的愿望,又一次匆匆而返。直到辛巳清明初过,在茶人王龙、才女玉莲等友的盛情相邀下,第一次全程游览了这座茶文化的名山之后,我才明白当年对她的忽视是多么愚蠢至极,那些网络上乃至书籍上的文字是多么的肤浅和苍白。
不上蒙山莫说茶
虽然满族家庭的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喝茶,在后来的岁月里也接触过各种茶叶茶艺茶文化,亲姐姐亲弟弟当年还在茶场当过知青,但可能是酒的干扰,我对茶的感知总不成系统更说不上痴迷,喝了大半辈子的茶,嘴巴也只能分出花茶和绿茶,对明前、雨前、猴魁、瓜片、铁观音、乌龙、凤凰单枞、高山茶、大红袍等等是知其名不知其实,知其流而不知其源;对禅茶、道家茶、生态茶、日本茶道、中国茶道更是一头雾水。如不遇上王龙,如这次没上蒙顶山,我对茶的认知可能永远停留在蒙昧阶段了。
蒙顶山是中国茶的故乡,西汉时,蒙山茶农吴理真是史载种茶第一人,后人尊为茶祖,其亲手栽培的七株茶树至今在御茶园内保持着“不生不灭”的仙茶神姿。我们一行有幸在山顶小住三日,其间遍访名茶名园名人,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了蒙顶山茶的无穷魅力和趣味。
但凡读过书的中国人都知道“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的名联,茶圣陆羽在评价名茶时也说:“蒙顶第一,顾诸第二”(顾诸茶产于浙江长兴,是唐代名茶中的珍品)。很多人因不求甚解或无机会亲历,尽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如我登上蒙山,相信在第一时间就会恍然大悟。蒙山跨名山、雅安两县,处“中国雨城”的中心位置,山势巍峨,峰峦挺秀,绝壑飞瀑,重云积雾。古人说这里“仰则天风高畅,万象萧瑟;俯则羌水环流,众山罗绕,茶畦杉径,异石奇花,足称名胜”。蒙山有上清、菱角、毗罗、井泉、甘露等五顶,亦称五峰。御茶园在五峰环绕之中,风水最佳。因山顶海拔1400米的天盖寺终日云雾,每立方空气含负氧离子15——20万单位,是茶树生长的最佳环境。四围茶园所出产的茶叶也极为名贵,唐宋时即已名扬海内,被列为皇家贡品。现在的名品有如”黄芽”、“甘露”、“石珍”等等。几天品尝下来,我对“甘露”情有独钟,首先是“甘露”的名字绝美,世间所有名茶的名字也无法相比;二是原料上乘,必须是清明前后一周内采摘的“一芽一叶”;三是要由技艺高超的制茶高手在半小时内三炒三捻,才可制出合格的“甘露”。
我们决定全程学习“甘露”的制作。于是早早地就跑到茶园内笨手笨脚的采茶,茶园虽然极为壮观广阔,但几小时下来,我们采的鲜叶不仅不够炒二两的,而且原叶参差不齐,根本达不到“甘露”一芽一叶的标准。厚着脸皮请制茶大师炒好后,其茶最多算得毛峰的标准,每人分的茶不够泡三杯的。第三天到茶农家,在景色如画的茶园中看82岁的徐婆婆精巧地采茶,在简朴的农舍里看她儿女熟练地制茶,羞得我在丰盛的农家饭桌上只敢吃了个半饱,生怕人家以为我是属猪的。
别看我们采茶制茶不像样,在王龙的精心安排下,喝茶却喝得很到位。每天早上、中午、下午、晚上要喝四遍。刚开始我不敢这么喝,怕绿茶性寒,怕影响睡眠,。几天下来,怪哉!害怕的事没出一件,胃里总暖暖的,晚上睡得更香。一打听才知道“天下之茶性寒,唯蒙山茶性温”的古训与氧含量高有利于睡眠的常识。
茶与美食一样,是行家才能评出滋味说出道道来的。在蒙顶山的春天里喝春茶,绝对是顶级的享受。我们喜欢在天盖寺的12棵千年银杏树下喝茶,古木的沧桑与春茶的鲜嫩相映成趣,清心的山韵与清神的茶味相得益彰。我们作为品赏这一佳境的一代过客,实乃三生有幸。黄昏时分最美,游人已下山,流云在浮动,野鸟在鸣唱,松鼠在追逐。今夜如有雨,那寺门左侧的坡地上会冒出几个羊肚菌?那满山云雾中又会冒出多少纤纤茶芽呢?
乐天有句:“茶中故旧是蒙山”名传千载,然可否续貂一句——“不上蒙山莫说茶”呢?
茶味悠悠好赋诗
蒙顶山的千秋茶业孕育了千秋不衰的茶文化。自古至今,骚人墨客对蒙顶山情有独钟,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文。这些诗文对这座名山增色不少,却对我压力很大。
原来,我此次上蒙山,是受目前国内发行量最大的茶文化杂志《茶风雅颂》主编王龙之邀,为下期的重头文章创作几首古典诗作,此差事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想,且不说自唐宋来,有白居易的“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的千古名句;有黎阳王的“闻道蒙山风味佳,洞天深处饱烟霞”,“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的由衷赞叹;有刘禹锡的“何况蒙山顾渚春,白泥赤印走风尘”的精妙描述;有宋代文彦博的“旧谱最称蒙顶味,露芽云叶胜醍醐”的绝妙比拟;有文同的“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的绝顶赞颂。有陆游“朱栏碧?玉色井,自候银瓶试蒙顶”的喜形于色。有梅尧臣的“陆羽旧茶经,一意重蒙顶”之名言。就是在近代乃至当今,我看到的有关蒙山茶的诗词也不在少数,想在前人的窠臼中跳出新意谈何容易?
王龙对茶文化的研究已有二十年之久,名诗名篇随口既出,如数家珍。
此次居然选中老朽,不能说是完全走眼,却也有点冒险。为此,我事先声明,因为是蒙顶山而不是泸州宜宾茅台镇,所以,靠喝茶我可无把握写出让主编满意的作品。对此王龙居然不置可否,说:“马老兄上山喝了茶再说不迟。”
上了山,置身于茶山茗海,一日后居然被茶醉了个酩酊,醉了个陶然,醉了个感慨万千。如上文所述,我等在忙了一上午收获了一点“甘露”后,看到很惭愧又很新奇的劳动成果后,我提笔就在包装纸上即兴写了一首七绝:“好茶世总难逢,幸有王龙说茗宗。蒙顶赋诗三百首,不如甘露沁心胸。”是日夜,我喝茶喝得兴起,又口占一首《蒙顶山春夜品茶得句》”:“今宵得句借茶更,泉水泥炉细细烹。天地人和融一味,壶中有道引高情。”
两天过后,我的《采茶有感》:“茗香引我上蒙山,翠霭浮岚图画间。学采春茶才半日,欣然已觉是神仙”;让王龙略感欣慰。而在最后交卷的《蒙顶山访茶感赋》:“千秋蒙顶又逢春,路转峰回茗气醇。终老此山为我愿,诗人不做做茶人。”则让他面露喜色,长出一口气,紧跟着兴高采烈地长啸一声,仿佛蒙山护茶的白虎显了灵。其实,对王龙的表彰,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自知:“新诗比茶色,总觉不如鲜。”但限于水平有限,只有如此了。
这次蒙山之行前,我还是做了点儿功课,不想有了新的体会。重读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后,,加深了对这首“天下第一茶诗”的认识。带着这个认识上了蒙顶山,接触到了山上朴实勤劳的茶农后,这认识更加深了。诸君请看: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
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
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
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
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龙头自煎吃。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山中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诗人写了三方面的内容。开头写孟谏议寄来的新茶至精至好,如同献给天子王公的贡茶一般珍贵。中间部分是全诗的重点,写得潇洒浪漫,不同凡响。诗人以排比句法,从一碗到七碗,写下了诗人独特的灵感,直至两腋生风,飘然若仙。最后四句对“堕在颠崖”受苦的劳动人民寄予深切的同情,希望统治者慈悲为怀,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使全诗境界全出。自唐以后,这首诗受到一些世俗之人的阉割,断章取义的被改名为《七碗茶诗》。就茶论茶,只说茶不说人,把历代茶农的艰辛淹没在黑暗之中,好像茶是天上掉下来的。把卢仝的悲悯扭曲成浅薄,把他的呼喊用泡过的茶渣覆盖。
这次在蒙山茶农徐婆婆家,看到一大家子人在采摘制作春茶时的劳碌,看到制茶人那满头满脸的白色的茶茸,心中很是感慨。茶农们的愿望很低,温饱而已,小康已是奢望,“到头合得苏息否?”应是每个公仆对老百姓起码的关怀吧?
有感如此,岂能无诗,我即作一首《拜读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感赋》:“爱茶成癖怎为尊?孤闷尽消高意存。亚圣千秋玉川子,苍生一问是诗魂。”
蒙山春色自清馨
海拔1400米的蒙顶山,方圆40馀平方公里,在蜀中诸山中不算高也不算大,但对人类而言,她不仅不是那种临危历险之处,却是可观、可游、可居的绝佳之地。
因海拔较高,春天在蒙山上姗姗来迟。过了清明,半山坡上的菜花还金灿灿的开得正好;核桃树、椿树、茶树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杂木绽发着嫩绿、鹅黄、浅红等等颜色的叶芽;石阶石雕石栏上的青苔也泛着一层新绿。野蕨菜争先恐后地在茶树间隙中冒出来,今天采了明天又长出多少。各种野禽春心萌动,乘着佳时寻找佳偶,唱出的歌格外动听。
山民多散住在阳坡的半山腰,没有平原那种集中的村落。从高处俯瞰,古朴的民居错落分布,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山峦起伏,如诗如画。不是某处凌空的电线提醒,让人有身处百年前的西蜀之感。山民们仰仗老祖宗两千年的福泽,其主要生活来源就是茶叶的产销。又因半山的山土肥沃,水源充足,房前屋后种的蔬菜也可自给。加之可满山放养的土鸡,随时可采食的竹笋、野菜、山果等等,其小日子还是其乐融融的。这些年,旅游的人多了,脑筋活泛的山民开个农家乐也收获多多。
海拔超过1200米的山上,民居就看不到了,看到的建筑不是庙宇就是旅游设施。高大的银杏树还在沉睡,天盖寺门前的野樱桃树刚刚绽放出恣意的柔嫩花朵,斤近似清冷的山巅染上一片春色。很奇怪当年的僧人为什么在庙门前容忍这样撩动凡心的花树,是超然的禅心不为所动,还是有意让她来宣示佛对尘世的关怀?
蒙顶山的旅游开发时间不长,主要突出的是茶文化的内容。山门前的“蒙山茶艺十八式”的雕塑生动有趣;中国茶叶博物馆简约大气,内容琳琅满目,让人大开眼界;各种以茶文化为主题的活动也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茶虫茶迷们。山野中处处茶香终年弥漫,小住几日,管保你五脏六腑都被茶汤置换几轮,以致神清气爽,思维敏捷。这些乐趣文中已有叙述,此处不再赘言。我要说的是偶然发现的蒙顶山的一处风景和一种美食。
那天,晚饭与晚茶之间,同伴中有人倡议趁黄昏到后山走走。我们一行欣然响应,顺着后山的路径漫步而行。前行不过200米后,我惊异地发现好像走过了一段时光隧道,眼前的风景已是从未感受过的古拙与古朴。山林寂寂,云霭沉沉,苍藤老树虬干横斜,泉流壑风幽声呜咽。有无名的大鸟在不远处鸣叫,同伴中有善于模仿者与之对话,那大鸟信以为真,不停地回应。我等觉得好玩,却也不敢喧哗。直到十来分钟后,估计大鸟只闻其声不见其类,终于失去耐心,悲鸣一声,在我们的仰视下,它大大的身影从高高的树冠上展翅而去,消没在黛色的重重山影里。因天色已暗,我们只好原路返回。在晚茶时,一首《黄昏行走蒙顶山后山》:“山阴道上鸟声幽,古木苍藤翠色流。行至烟岚弥漫处,疑人身已返商周。”写罢,居然赢得吴二哥的褒奖。我信心大增,顺着吴二哥的一句:“云雾多又何妨?望不到千里又何妨?”的妙语,又写下一首《咏蒙顶山云雾》:“蒙山云雾总难消,亦幻亦真如梦漂。何必登高望千里,红尘远隔自逍遥。”是夜,我们睡得很晚,又睡得很沉。
下边要说的美食是我们的独创。本来成都人在一起耍,千方百计地搜索美食就是天下第一要紧事,况且我们几个人个个都是超一流好吃嘴。宾馆的饭菜两顿就吃烦了,于是大家一凑点子,就拿出一个让大厨们大吃一惊又大喜过望的的饭单,早餐:蒙山鲜菌汤面;晚餐:土鸡汤鲜菌烫饭(土鸡肉请大厨与服务员吃)外带凉拌野蕨菜;因四处走动中午就不固定菜单了。在以后的三天里,都吃同样的早餐和晚餐,透骨的清馨,噬魂的味道,香得就不知道烦。后来蒙顶山旅游公司的老总听说了,还对我们的创意大为赞赏,说要增加这样一个高档小吃。至于茶芽炒鸡蛋、茶芽鲜菌土猪肉饺子的创意,因时间关系只好待来年再说了。
侵染在蒙顶山的春天里,每个时辰都有新的感受,每个地方都有新的发现。在这生生不已的蒙山春色里,我们享受着千年的文化盛宴,品味着恒久的山水圣境,我们庆幸,我们欢欣,我们也惭愧。有赤诚之心却没有多大能力的平平如我之人,能为这片土地能做些什么呢?临别前,我努力为蒙山的土地爷杨老先生改稿子,给他的扶贫项目起名号,唉,一介书生只能如此了。
蒙顶山留给我的不仅是她的文化,她的风光,她的物产,它留给我心中的那份思念最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沁透我身心的那种清馨之气。这是春天的气息,春茶的气息,鲜菌的气息,山林的气息,溪水的气息,云雾的气息……….
下山那天,云开雾散,视野开阔很多。远方川西高原的莽莽群山历历在目,青衣江从天际蜿蜒而来,在叠翠之中辗转而去。遥看远方,气象万千:回望蒙山,别意缠绵。再见了,2011年春天的蒙顶山,三小时后,成都的朋友就会从我们的双眸中看到你的魅力,从盏盏春茶中感受你的清馨了。
2011-5-11完稿于锦城登临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