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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温暖

2013-10-24 07:25 作者:默白 阅读量:260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他看着我,我望着他,之间却仿佛隔了整整一个宇宙般遥远。然后他离开那里,回到藏在暗处的小屋,轻轻的阖上门,阻隔了两个世界。

筒子楼老了,它的外墙上满满地张贴着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广告,遮掩着已然褪色的墙壁,在凄清的早晨显得沉默而飘摇。我就住在这破旧的筒子楼上,住在外婆去世后留下的黯淡里,屋子里常常弥漫着空旷的味道,也许是因为这里一直以来只有自己一个,我默默习惯着只有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孤单的脚步声,就这样,年轮不知转了几圈。

每日都经过楼下的小路去买早餐、上课,侧着头看着墙上那些无人问津的文字,它们沉淀着时光的落寞,同我一样走过已然属于过去的岁月,也许这世界上终究不会有不散的筵席,离别是生活必然的一部分,我安慰着自己。

筒子楼拆迁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是那一年的冬天,清晨,下楼买早点,突然地发现,在每一个单元的门口,那些层层叠叠的小广告上都赫然出现了一个个血红的大字——“拆”,一圈红色的框突兀地将它框在里面,生怕那字逃跑一般的密不透风。触目惊心的鲜艳颜料顺着斑驳的墙壁、沿着砖格的缝隙流了下来,好像是悲伤的妇人哭泣时落下的血泪,爬满了这栋旧楼的面庞,淹没了白色的、褐色的、带着雨水痕迹的广告和已然枯黄而残破的寻人启事。

有些麻木地淡淡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一个人走开,外婆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也要离我而去了。我安静地想着“离开”这两个字眼,心里埋藏了几日的负重感使心脏透不过气来,突然地想起外婆临走时和我讲过的话——不要忘记,自己一个人,好好过……

我在努力。

春节来得很快,仿佛在不断催促着这里的变迁,这幢筒子楼前的土路被截出去几近四分之三的宽度,用建筑废料盖起来许许多多鳞次栉比的低矮小屋,仿佛它们漂浮在这样狭窄的巷道里。矮小灰暗的身影在除夕各家灯笼红彤彤的光线中显得落寞而哀伤,破败的身形摇摇晃晃地站在那本已很窄的小路上,和这栋老旧的筒子楼之间隔出一条潮湿而黑暗的小巷。

我站在楼上独自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它们,这些让人心酸的小屋将要成为农民工的家,但却是它们陪我一起度过这除夕夜。刚刚那个被称作母亲的人打了电话过来,说她很忙,今年的春节就不回来了,隔着话筒我听见了遥远鞭炮的响声,很多很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一成不变。

放下话筒的时候看到窗外冷冽的风突然地把这一排小屋微微颤抖的挡板掀了起来,然后肆虐的刮走,瞬间没了踪影,没了遮掩的水泥墙突兀地裸露在外,结了冰,赤裸裸的寒冷。

披着毯子守着岁末遥远的钟声,公园路那边的教堂,黄昏的时候常常只有它悠远的钟声伴着我回家,现在伴着我等待又一年的时光。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外婆带着我经过那个教堂,正是周五下午教徒们祷告集会的日子,躲在她的怀里,听着那样近切的属于歌颂的声音,心情好久没有过的平静,“勿忘温暖”——那花白胡子的牧师这样讲道。

寒假过后的这个春天,还有些料峭春寒的意味,花没有开,只是结了很久的冰依然在那里,没有融化的迹象,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冰雪不再洁白。我走在那条小巷里,伴着寒风刺耳的呼啸声,将脸埋在厚厚的围脖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顶着扑面而来的凄厉,眯了起来。旁边那一排在冷风里快要倒过来的房子,突然想到了流浪狗的收容所。

寒冷还未过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的春天,温暖来得这样的慢。春天一定是累了,老了,他一定步履蹒跚的走着,我安慰着那低矮的简易房,告诉他们春天的风刮在脸上不会这样疼,而这春天是一定会来的。

新的学期来了,却没有带上春天,而我又将开始循环往复的生活,一如从前,不知道这算不算做所谓的简单。

清晨上学,走过小巷的时候天色依然暗沉,朦朦胧胧的空气里面漂浮着淡淡的光晕,寂静的昏暗中听到下水道传来一声声滴滴答答的响动,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均匀而低缓,强迫自己低着头看着足尖走过错落凌乱的砖格。

简易房的窗户像是一个一个小小的洞穴,仿佛隔着窗口在黑暗的里面藏着一双双眼睛,幽怨地盯着我,也盯着对面透出来橙色灯光的楼房,那眼神透着些许的寂寞,这条小巷仿佛是格林墙,一线之隔便是两重世界。

早操的时候,突然发现C班的队伍里多了一个特别的男生,他不甚合身的外套在满是穿着邋遢校服吊儿郎当的我们中间显得那么的突兀。他的个头很高,骨骼突兀的衬在外面,瘦骨嶙峋绝不为过,衣服每一个细节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甚至微微的渗出白色来,轻轻扬起的衣角衬着阳光散射出点点温和的光斑,仰起头可以看到他骨骼分明的侧脸,没有矫揉造作的表情和动作,脸颊两边甚至有着太阳晒过褪不掉的痕迹,透着一股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淳朴和温暖,觉得,他不是这城市的孩子。

这个男生的来历没有多少人好奇,也许是因为不值得,谁都看得出来他脸颊上如同胎记一般无法抹去的被晒伤的痕迹,他是乡下的孩子。只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似乎并不习惯周围各色人群匆忙的节奏,那双细而长的眼睛里是褐色的瞳眸,像是泥土的颜色,总含着空落落的孤单,不知道飘在哪里,仿佛这个世界好像不在他的眼睛里,那里面只有一片明亮的天空,那样的透明澄澈,仿佛可以穿过去看到他干净的灵魂。学校里的他,总是一个人,不是我行我素的孤傲,是真正的不合群,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他似乎不习惯这样的世界,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抿出苍白的颜色,仿佛有些挣扎有些紧张,而这份自然而然的表现却也让周围的一切成为他背景色里灰暗的阴影。他的不同那样的明显,泛着不一样的光亮,却让人有点心疼,莫名地害怕他会像我们一样被这世界磨得没了棱角,没了光泽,没了温情,甚至不再有原来那个干净的自己。

冬天还未离开,那小屋的主人们便搬了进来,是一群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农民工,他们的面孔总是教人感到相似而模糊,土色的皮肤上皱纹像刀痕一般一条条凌乱地刻在脸上,深陷的眼睛像是更加深刻的刀疤,嘴唇和面庞一样的颜色,像干涩的泥土一样的毫无血色,蓬乱的头发在寒冷的风里兀自挣扎。

他们没有什么行李,屋子里面也空荡荡的,赤裸的水泥墙透着寒凉的潮湿,房间里一张木板支在摇摇晃晃的几个垒砌的砖头上,那上面是一张单薄的被子,爬满了补丁,像一个个纠缠的蜘蛛网。

刚来的日子他们常常蹲在屋外,抬着头看着这城市灰暗的天空,也许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天空不比故乡的干净。他们的眼神顺着旧楼的高度远远地望向飘渺而沧桑的云端,那眼神让我熟悉,像那男生一样的眼神,空落而寂寞。从他们身边走过,看着他们隔着错乱的衣服突出的骨节,看着他们好奇的盯着路人落寞而无邪的眼眸,总会让我莫名地酸楚。他们的眸光一路随着我的身影,直到我走进最深的那个门洞,这样的目光总让自己如同芒刺在背一般地感到疼痛,我常常感到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一般地落荒而逃,一路跑上楼去。然后站在黄昏的阳台上重重喘着气,空气寒冷极了,远处传来厚重的钟声,将暮霭的阴霾召唤了来。我渐渐恐惧起来,恐惧于他们不可回避的眼神,仿佛在他们的眸子里可以看到许多的泪水和苦涩,在责问我的去路,质问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掩藏在高楼深处的阴暗角落,质问他们的生命总在困顿和生存间挣扎……以及那些隐藏在水晶眸光后我不知道的一切。

春天真正来到的时候,上下学的路上突然多了一个相伴的人,那人总跟在我的身后,看不到他。两个人的脚步声让原来的寂寞有些遥远。他不像这城里的人一样急匆匆,甚至没有太大的声响,安静悠缓地走着,然而一转出小巷便被大街上各种纷乱张皇的声音湮没。我猜着他是住在简易工棚里的人。

以后的许多个清晨,筒子楼没了往日的寂静和荒凉,那排简易房的另一边有了推土机喧嚣的声音,隆隆的赶走了昔日的安静和凝滞,仿佛用响亮的声音在高呼着开辟另一个新世界的快意,而这边的简易房却讽刺地在震动着的土地上兀自挣扎着、战栗着。于是便不再经常看到那些农民工蹲在简易房的外面,他们总能寻找到时间,避开众人的视线,隐藏在城市里许许多多暗藏的阴暗角落里,却渐渐地让这城市换了模样,他们可以像这城市里细小的虫子一般地生活着,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想起,没有人在意。这群低矮的平房被掩埋在高楼大厦里面,站在高耸井架上的他们一定可以看到自己那用帐篷和废料搭建的和已经改造完成的属于城市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这城市里的人不会也没有时间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去欣赏自己生活着的城市。

白色的石灰粉将他们工服上肮脏的油渍和泥迹掩藏在一片模糊中,眉毛和头发都染上了淡淡的灰白色,混在一起沧凉而骇人,好像是化过浓妆的小丑,然而却是没有微笑的生涩面庞。后来,他们的妻子也来了,甚至带着襁褓中婴儿,我才知道这些人中会有很年轻的人,只是我们看不到那灰尘之下到底是怎样年轻的面庞,他们似乎开始在这城市的角落里安家,只是那样一间小小的屋子哪里放得下,于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便齐齐的涌在外面,中午成了最热闹的时候。

带了女人到城里上工的男人们回了家,负着佝偻的脊背和苍白的带着微笑的面颊,他们的女人们早早在屋外搭了炊火,一口有些破旧的锅,黑黑的底,里面却熬煮着不一样的味道,让人有些馋意。烟熏火燎之中总会看到一张张因为劳累和压抑而扭曲的面庞,却有着清澈的目光,他们看着自己的亲人,?a href='/plus/search.php?kwtype=0&keyword=+%C1%F4'>留恋睦堆棠?墼谡馓跣∠铮?谜饫镉辛舜游从泄?奈屡?腿饲槲叮??鞘且桓龈龅?a href='/plus/search.php?kwtype=0&keyword=%BC%D2%'>家庭,互相取暖的家人。妻子们红色的脸颊不知在阳光下经历了怎样的暴晒,好像割破了留着的血痂,然而她们却并不在乎,依旧在屋外的炊火边努力地操劳着,新搭的绳子开始晾晒各种各样的衣物,花花绿绿的补着美丽的补丁。他们依旧会盯着过往的城里人看着,仿佛看着另一个不存在的世界,又或许在嘲弄着我们的一切,我想我是羡慕的,羡慕着他们的温暖。

就这样度过这样的清晨——一边是急急等待拆迁的亮着灯光的筒子楼,一边是有些凄惶的暗沉的简易房。那边工地上传来重重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我揉揉眼窝,困倦至极,在这悬浮一颗颗尘粒的空气里呼吸着,味道寒冷浑浊,他们这一整夜都未曾停下来休息过,于是我亦失眠了。

刚刚走出门洞的时候竟突然地看见了那个C班新转来的男生,才知道这几日来伴着一同上下学的脚步声原来竟是他的,他是农民工的孩子。他和他们一样,可以那样一直沉默着生活,可以在孤单中停顿,带着阳光晒过的痕迹,在周围的繁杂中找到自己,带着泥土色的生命。

我就那样突兀地看着他,他微微的愣了一下,看到身上的校服,紧抿的嘴唇越发显得苍白,快速的走向前面,仿佛要跑开。突然地,那陈旧的书包突然裂开,单薄的拉链崩开的瞬间书落了一地,落在刚下了春雨的粘湿土地上,他慌慌张张地捡着,可以看到脸上的疼惜。

我急急的跑了过去,一本一本的捡起捧在怀里,他却愣在原地,弯着腰,看着我。仰起头浅浅的对他笑了,把书放到他怀里:“晾干了,泥自己就会掉下来的,不用担心,要不然可就真脏了。”他的周围有种淡淡的皂角味道,仅仅是皂角的味道,没有复杂的香味,他显然未曾想到这样的状况,看着我,只是表情不再那样的僵硬。大大的手掌把书接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有些黝黑的肤色偷偷透出淡淡的红晕来。

没几日,楼管大妈便到各家宣传,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底,浓重的香味让人难耐,殷殷地嘱咐我道:“小妹呀,这几日一定要锁好门窗啊,现在拆迁,楼下搭了工棚,那些住在里面的人哦,不知道哪个是危险,夜里回家更是要小心点,回家要早一点。”见我一脸无动于衷,她有些郑重其事的说道:“他们手脚可真的不怎么干净……虽说他们是这工地的民工,可是你看一个个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再说,工棚里哪里能生明火做饭,影响市容不说,安全隐患太大了,周围居民也得担惊受怕的,报纸上都有报道的,你年纪小,不懂得这社会上有多复杂。”

只是此时,心里很疼,仿佛撕裂了刚刚长好的伤口,他们……城市需要他们用生命和血汗换取美丽变迁,却在这变迁中掩饰着堤防着他们的存在,他们存在的意义消失了便会像丢掉垃圾一样地……无法再让自己想下去,那些证明着世界还有温暖的人群,让我看到城市光艳外表背后无限辛酸和残忍的人群。我们忘了这里是他们建造的城市,这里满满地埋葬着他们的汗水、心血和年华,甚至是青春和生命。

一个月后,学校召开家长会,他的父亲去了,没有刻意换掉工装,没有刻意去整理。然后大家仍然用不一样的目光看他,只是其中多了几分轻视和不过如此的了然。然后他们开始说他是小偷,说,那平日里的样子不过是掩饰他贫穷而肮脏的伪装。

同桌女孩小心翼翼的问我:“你知道么,那个C班新来的男生是留守儿童……他们班的人说他会偷的,之前都看不出来的啊……”

没有太多的表情,却知道心上又刻了深深的一道伤口,流淌着鲜血,殷红一片。

那晚,那条回家的路很安静,凝滞的空气里好像一直都只有我一个。月光从楼房的挡板处投下来,淡蓝色,有些忧伤,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仿佛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尽头。突然地,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光晕下他模糊的轮廓有些微微的战栗,在昏黄的路灯里,看不清那张干净面庞的表情,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划破这酸楚的凝滞,而他却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孤单而寂寞,刚才的他,一定想说些什么。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依旧看不清晰,恍如隔世一般的模糊,心开始撕裂的疼痛,想要叫住他,声音却哽在咽喉,令人窒息,喊不出来。

两个留着长发的男生蹲在巷子口吸烟,穿着同我一样的校服,小小的巷口被堵得没有留下一点空隙,迷蒙的烟雾中我看见他们染黄的头发,有些张狂。

他们站起身来,笑得阴邪,香烟呛鼻的烟雾直直喷吐在我脸上,然后被其中一个拉住了胳臂,挣扎无力而懦弱,他们笑声尖刻刺耳,一步步拉扯着退向角落里,黑暗中,仿佛看到许多年以前自己望着母亲离开时的模样,哭丧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奔跑了一路,混着尘埃一片模糊,然后便是外婆的模样,不要忘记一个人要好好活,外婆,我在努力地好好活着。

呼喊着救命,撕裂的声线在周围回荡。渐渐地听到一个人跑步的声音,是他的——他从背后扯住一个人抡在地上,像躁怒的狮子,“滚开……”即使在那边工地上响起的机械高昂的声音里,依然可以那样的清晰……他几近疯狂的冲着我喊着,“你快跑……”

软弱无力地扶着墙壁,呆楞在角落,感觉他拉着我的手疯了一般跑进小巷。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我只剩下一句谢谢,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他的左眼被打成了一片淤青,微微的肿起来,嘴角渗着血印,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离开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我们不是小偷……以后不要再走这条路,没灯。”

第二天的清晨,他开始刻意地保持着我们行进的距离,我有时特别地想跑到前面去告诉他我没有那样想,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小偷。只是我微微加快步伐,他便也微微的加快了脚步。学校里,他依然微微扬起头,我知道这个世界他不喜欢,他在僵硬地坚持着,不知要看向哪里的目光中总是挣扎和彷徨。

周末过去了,星期一,小巷子里却没了他的身影,我静静地站在楼洞门口,那个硕大的“拆”字落满了尘埃,灰暗得没了神采,新的广告和各种启事又一层层的覆盖在上面,这个城市许久都没有存在过等待和守候,甚或是温暖的怜惜。

“我听说那个C班的留守儿童和高年级的打架了”同桌兴奋地说道,他们一日一日换着不同的聊资,我一日日听着不同的话题,只是在听到这时,我顿时僵在那里,“什么时候?”“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他把好几个高年级的混混都打伤了,学校肯定要处理的,好像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我请了假便向家里匆匆赶去。

小小的巷子里,远远看到他孤孤单单的在屋外静静地守着那炊火,几处淤青的脸有些扭曲的肿着,嘴角处的血痕触目惊心,炉膛里的煤炭冒着恹恹的火光,旁边蹲着他的父亲,佝偻而苍老的身形此刻显得凄凉而弱小,仿佛蜷缩一般的蹲在那里。

他看着我,我望着他,之间却仿佛隔了整整一个宇宙般遥远。然后他离开那里,回到藏在暗处的小屋,轻轻的阖上门,阻隔了两个世界。

他的父亲依然静静地蹲在一旁,若老树根系一般的手指间是一支快要抽完纸烟,火红的光线忽明忽暗。前面湿湿的泥土里已然堆积着像小山一样的烟蒂,任零零星星的火光没有希望的自生自灭,然后埋进泥土里。

“姑娘,你走吧,是我家小子的错,不能怪你,你也别再来找他,免得自己也惹上麻烦。”他的父亲挣扎着站起身来,可以听到骨骼碰撞的声音,尖锐而可怕,然后走进小屋。

他们,像往常一样隐藏在小屋里,默默地,然后不知踪迹……后来他再没有出现。

他们说因为他家里没钱赔偿,学校开除了。他们还说他的父亲在工地上井架时摔了下来,工友们去找老板,老板却说当时网布上落了石灰,没有任何人要求民工上去,只是说谁愿意上就上,上了的有奖金,他的父亲上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下来……

后来我搬到了那排简易工棚另一边的高楼里,住进了他父亲盖的楼房,只是再没了那小巷,没有了那常常在心里响起的温暖的脚步声,没有了那有着阳光痕迹的面庞。

又一个冬天来的时候,我买了一件灰色的外套,然后固执地洗到发白,穿在自己的身上,把自己包裹得严实,暖暖的,暖暖的孤单,好好地活在这城市里。

我们重新回归到属于各自的两个不同世界,我的世界是他们站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用生命去换取的城市,他们的世界是默默离开,带着伤痕,带着逝去,带着再不会回来的时光,带着一片凌乱的人生和期望,带着墨色的天空之后的回归。

仰望着,阳光从城市许许多多井架上高处站立的身影中穿过,细碎美好,在远方朦胧的黄昏中,才知道那是属于他们的眸光,那是属于我的温暖,勿忘温暖,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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