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奴老马

导读车是有了，麻烦还在后边。买保险，上牌照，内装修，两周下来，老马掉肉十多斤，银联卡又划去一万五。三百块钱的汽油在表上跳跃了几天就完蛋了，老马心里那个疼啊……

傍晚，一辆没有牌照的“君威”别克小轿车，缓缓驶进e区高层楼下，轿车前灯上两条火红的绸丝带波浪似的跳跃着，透过喜悦的夕阳，彩虹般映照在黑里透红的车身上，显得格外耀眼。

车嘎然而止，老马从车里钻出来，关上门，按下遥控器，又“嘀嘀”响两下，反复几次，引来了路边聊天邻居的目光。“呵，老马买车了！”“多少万？”“自动的，还是手摇的？”“嘿，还开着天窗呢！”“快来看看老马的新车啊！”老马微笑着一一回答着人们的问话，那颗激动的心像蹦在蜜缸里一样甜。

老马终于有车啦！

这是老马梦寐以求的事。

说来话长，老马是位炼钢工人，因视车如命，故得来个“车奴”的绰号。早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别人坐“11号汽车”的时候，他就省吃俭用买上了加重的28“飞鹰”，后来又换了轻巧的26“飞鸽”。八十年代路上有了“屁股冒烟儿的”，他又把“飞鸽”卖了，贴上半年的工资，换了辆日本“铃木”k90；没过几年，日本货又换成国产货“亚西”80；上世纪末又换成“梅花”125。换来换去，不管什么车，只要被老马领进家门，别人亲不得，近不得，就是天下老子也别想摸摸它的皮毛，每天下班把车擦得铮亮，一尘不染，车成了他的心尖肉。

岁月如梭，转瞬间就到了21世纪，私家车成了摩托车的代名词。老马有了买汽车的念头。可老马把家底全部翻出来，数数那几张“老人头”，傻眼了。俩轮换四轮，这仨钱儿，就是再砸锅卖铁也不够啊！虽说这几年厂里效益不错，可眼下夫妇二人的工资只有两千多，赡养老人要用钱；两个孩子上大学要用钱；除去日常开支所剩无几，哪有钱买汽车啊！老马捏捏干瘪的钱袋，又偃旗息鼓了。

近几年生活区买私家车风起云涌。楼下的便道上，丰田、本田、别克、千里马、宝来、北京现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每当老马大汗淋漓的挤在等公交车人群里的时候；在路边向出租车频频招手，而出租车又疾速而过的时侯；自己骑着“宝驴”赶着上班，越野的“宝马”在他眼前潇洒超越，渐他一身泥水的时候，老马心里那个买车的念头，也如秋后的茅草——疯长起来。

“十年一觉长安梦！”前年，老马二老驾鹤西去，儿子学成而归，他也从炼钢炉前退了下来。经济稍微宽松，加上近几年工资多次上调，公司股票也急剧飙升，老马笑了——到梦醒时分了。老马卖了股票，开始上驾校，转车市。两年时间，往返上千里，抱回的汽车广告，摞起来足有几米高，进口的，国产的，高中低档的，排量大小的，喝多喝少的，安全性能好坏的，他都了如指掌。可买什么牌子的、什么颜色的、空间大小的、三厢的还是两厢的，成了家庭成员争论的问题焦点。家庭会开了七七四十九次，终于意见有了统一：顾及脸面，倾其家底也得买十万级以上的；顾及八口之家，要空间大点的；顾及老马年龄，买褐色的，别致、大方、庄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买车这天，老马一大早边洗漱边得意地哼着《好日子》。漱洗完毕后，对着镜子把他那几根稀疏且花白的头发抚了又抚，吹了又吹，确认盖住了秃顶，又喷上香喷喷的发胶，对着大衣镜，情不自禁的“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老马居然在天命之年要买上爱车?！嗨……真是赶上了好时代哟……”之后，老马装上银联卡，邀了会开车的朋友一块儿去助阵——虽然老马摸爬滚打也办了驾照，可那是买通路考官才过了关的哟！

卖车市场琳琅满目，虽说老马买车是哑巴吃饺子——胸中有数，但是到动真格的时候还是犹豫万千。一整天，千挑万拣，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傍晚时分，把银联卡一刷，六位数变成了五位数，才把“别克”开了回来。

新车在晚霞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老马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再次打开车门，坐进去，看看液晶显示的仪表盘，既幽深又一目了然。自排，省略了让人手忙脚乱的变档；离合器，捷便好使；助力转向的方向盘，轻松自如……十五万？两包纸而已！换回这么大一部能让我身心愉悦、让我解除等车之难、租车之窘的轿车，值！老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拥有私家车的骄傲和自豪！

车是有了，麻烦还在后边。买保险，上牌照，内装修，两周下来，老马掉肉十多斤，银联卡又划去一万五。三百块钱的汽油在表上跳跃了几天就完蛋了，老马心里那个疼啊……

这别克虽然饭量大，既然买了回来，就得享受有车的愉悦。眨巴眼工夫的路程，老马也以车代步。虽然刚刚立冬，老马总不忘开开暖空调，听听下载的革命老歌和小品，赵本山的《不差钱》逗得老马只乐，轿车蜗牛般慢慢地爬行着。可在这停车、堵车成为一大症结的城市，老马往往被城管追来撵去，再加上老马半路出家，驾驶技术奇臭，不是舔了人家的“屁股”，就是过红灯轧了黄线。不断与交警和保险公司磨牙嚼舌。本来性格开朗的老马，整天乐呵呵的像个老小孩，如今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个月以后，老马变了，白天出行返璞归真，十里二十里靠步行，名曰：饭后千步走活到九十九；闲来无事，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听听交通规则，名曰：让车透透气，学点交通法规；夜晚，绕车转上八八六十四圈，名曰：一则锻炼身体，二则以防小孩子划道，醉鬼碰伤；大晴天把车放到树荫下名曰车怕暴晒；风雨时不忘给车加车套，名曰车怕脏怕雨淋；夜半三更，老马难眠怕贼偷，隔窗手持遥控验车锁；凌晨四五点，梦中抓贼惊四邻。一日三摩擦，胜过疼妻儿。车成了老马的一块心病，经常牵肠挂肚，近乎精神失常，老马也成了地道的车奴。

每天下楼，老马瞅着自己的爱车如摆设一般的占着那个车位，眉头锁紧，喃喃自语：怎么感觉不到有车的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