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纪事
闲暇之余,和驾校的几位朋友上道练车,随处溜达,车子不觉到了十八里开外的三河尖。三河尖乡是固始县闻名全国的柳编之乡。今天闻名全国、甚至享誉全球的三河尖,有谁知道关于她的故事?这个昔日洪水泛滥的地方,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为之魂牵梦绕?
车子到了三河尖,同行朋友以为车子到了顶头,说要打道回府。我说,这儿离著有“小上海”之称的夜明珠——老三河尖还有十二里地呢!他们立即来了兴致,很想去游历一番。一来一睹淮河之风情;二来,当年日军侵华就乘船驻守在此,这次游历只当是重温一下历史,铭记耻辱。
车子驶出堤坝,驶过一片白杨树林,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随着一条窄窄的水泥路面一直伸向远处,他们都惊异得不得了,没想到美丽的三河尖还有这么古朴原始的地儿,倒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的模样,车子在水泥路面上行驶,只听见两边哗哗的流水声,放眼望去,远处河面上随意停泊着几艘破旧的轮船,这些景致,仿佛使我回到了二十年前。
车子走过的地方被当时人称为“青木滩”,二十年前,这里并没有被架上这么坚固的水泥桥。当时,这里是我们这一带淮河岸边最深的河叉。曾有一位年轻的媳妇儿为了报复她的丈夫,竟瞒着家人把她的两个孩子装在袋子里,娘仨儿纷纷投入了滔滔的河水中。村民们打捞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找到她们的尸体,都说这河叉是没有底的,它有一个很深的洞口,一直通往天上的银河。我想这只是人们在没能科学地认识它之前,给它罩上的一层神秘面纱。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就是昔日我们家所处的位置了,虽然再没有了往日的村庄,也没有人居住的标记,有的只是一片茂密的麦田,通过右边的那道窄窄的沟渠,我认定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当年,我尾随姐姐拎着提篮去挖野荸荠、荠菜,还有母亲带我去玉米地里掐狗尾巴苋、红薯杆,这些情景都历历在目,让我忘也忘不了。此刻,我多想下车去,到那沟渠边上的小道上走一遭,可我又怕同行朋友笑我造作、说我多情,也只能让车子继续往前行驶了。驶过了一片鱼塘,再也没了以前的模样,我和小伙伴曾在上学的路上在这里捉过蝌蚪、采过红菱,还有鱼塘边的芦苇丛,我们也曾在这里捉过无数次的迷藏、还有调皮的孩子躲在丛里学鬼哭……如今,只是那么小小的一隅,近乎干涸。再往前,就是我们的学堂了,这里曾是这片故土最繁华的地方,当年日军侵华,黑压压的竹排就停驻在这小小的河面之上,饭馆、茶馆、邮局、电影院、澡堂,还有祖母口中常提及的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什么“宜春院”……而我记得的只有街头的那家姓燕的铁匠铺,他家的三儿子是我的同学,冬日的早晨,每每我从他家门前走过,倘若他见了我,总是让我进铺去烤烤火,然后,我们一起去上学。不知过了这么多年,燕家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可是这一切,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一片荒芜,昔日我们唱歌、读书的芦苇荡由于洪水的屡次侵袭也没有了往日的踪影。因为主干道并没有修到那里,我也只能远远地观望它了,剩下的遗址只有几座立在石块上的青砖瓦房和粮库的断壁残垣,防汛指挥部此刻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不忍看下去,仿佛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带走我的记忆,而且每目睹一次,心都会痛一次,印象也更深刻。本以为这里再也见不到人烟了,没想到当时和我们一河之隔的三淮村,已经矗立在我们的眼前了。原始的村庄,二十年来仍未有变化,有一些老人,固守着这片故土,不忍离去;还有几个毛孩子,大概和我当时的年龄差不多大吧,他们可曾知道,车内坐着的有位青年人,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二十载,让他能好好重温一下故园情怀!可惜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时光的流逝,时代的变迁,如今,我们中的好多人早已住进了高高的楼房,出入都是宽宽的柏油马路,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购物超市,自家田地里的芝麻叶、红薯杆、香荠菜再也难得一见了。
回程时,有朋友问我,可想念这片土地,我只笑而不答。他们哪里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啊!只能用关牧村的一首歌曲《多情的土地》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我深深地爱着你啊,这片多情的土地……”多情的土地孕育了多情的人儿,返程的路上偶见一处新坟,上面的泥土还是新的,花圈的颜色还没有褪尽,我想,这个“十年就有九年淹”的洪水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眷恋,怎么还有那么一群人,死了也愿葬在这里!当真是“落叶归根”吗?
再过二十载、三十载……刚才见到的毛孩子如果怀着和我同样的情愫光顾这片土地的时候,是否也能看见一片属于我的小小土丘?
201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