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邹讲鬼故事--鬼拽衣

走到半山腰时，福田皮卡车突然熄火了。老邹下去走到车子前面掀开前盖鼓捣了会，说温度过高，歇会就行了，于是我们在看不到一丁点星火的半山腰停了下来，这段山路车很少，桦树却很多。

老邹五十左右，沉稳少语，在公司里开了十多年的车，早年当过兵，坐在驾驶位上沉默的抽着烟。外面天空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飕飕的夜风透过敞开的车门给人一种凉爽无比的感觉，但是吹过旁边的树林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我说，我睡会，一会喊醒我。我坐在车子的后排，横躺在座位上，却没了困意。

没多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黄雷以为我睡着了嚷着要老邹讲故事，黄雷二十多岁，很喜欢听老邹讲故事。

“给你小子说件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吧。”老邹带着诡异笑声的沙哑嗓音传来，我知道他又要讲鬼故事了。

小时候住在农村，家家都穷，也没有什么玩的，一件衣服都能几代人穿，更别说买什么玩具了，我的一个小伙伴大黑，后来傻了，已经死了有二十多年了。据说解放前他爷爷是个教书匠，有几件长袍子，那种有后摆的，大黑常常穿出来在我们一群人面前显摆，像是穿了条裙子，后摆都拖在地上了，因为那时小，个也不高。其他人穿的衣服不是褂子瘦的没法扣上扣子，就是裤子短的到膝盖。

大黑虽然个不高，但是胆大。

那时，晚上一群半大孩子要么玩火把，要么就是在谁家房子前捉迷藏。久而久之，就腻了，有一天，小虎说玩个新鲜的，小虎在我们那群孩子中年龄是最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小黑和他差不多。

大家都好奇的抬着头问是什么，那会正赶上‘破四旧’运动，我们村搞的也是热火朝天的。破除旧思想、旧风俗，世上没什么鬼神，鬼神在农村人们一直是坚信不疑的，尤其是老人心中小孩也就耳濡目染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影响。

小虎说：“谁敢把这根桃木棍插到老王孬坟头上，我去我二叔那给他拿个烤熟的地瓜。”老王孬是村里的光棍，特别坏的一个人，解放前死的，已经十几年了，是被冻死的，我们这群人谁也没见过，但是常听见大人吓唬正在哭闹的小孩时都会说：“再哭老王孬来了，把你吃了。”小孩就不哭了，所以大家都以为老王孬很可怕，小虎的二叔在大队的农场里看地瓜，在物资贫乏的那个年代别说吃零食，就是能吃饱已经很感天谢地，所以可想一个地瓜是多么的诱人。

一群人都一缩头，互相看着，没人敢去，虽然月明如白昼，但毕竟是夜里，看着那大片的坟地，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身鸡皮疙瘩，地瓜很好吃，但是胆小。

“我去。”说话的是大黑。

大家都看着他，大黑走到小虎面前，从他手里拿过那根不到一米的桃木棍说：“别耍懒，我要黄瓤的地瓜。”

大黑一手拿着桃木棍，一手撩起长袍的前摆，大步向那片坟地走去，我们就站在村边远远的看着。

朦胧的月色下，我们看到大黑径直到那片坟地老王孬的坟头前，举起桃木棍用力的往坟头上一插，转身就往回跑。

就在这时，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就看大黑转身的同时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很恐惧的一声惊叫。我们顿时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是夜里看的不是太清楚，只看到大黑在那里原地跑步，还带着可怕的哭腔，好像谁从后面拽住了他一样。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鬼了，老王孬来了’，然后我们就一哄而散，也没人顾上还在坟地里的大黑。

回到家，给大人一讲，大人都说那就是‘鬼拽衣’，知道什么是‘鬼拽衣’吗？就是冻死鬼拽着你的衣服，你怎么跑都跑不掉，除非把衣服脱掉给鬼穿，这是我们村老人们说的。

大黑就是把他身上的那件长袍脱掉才跑掉的，这是第二天听别人说的，但是第二天我们也看到了已经吓傻的大黑。

后来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因为第二天下午我们那群人除了大黑外，去坟地里看了，大黑的衣服还在那里扔着，桃木棍也在那里插着，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大黑在插桃木棍的时候也把衣服的前摆插到土里了，又刚好插到一个老鼠洞里，事情就是这么巧，所以才看到他在转身的时候跌倒，然后怎么都跑不动，只有把衣服脱下。

世上没有鬼，只有人吓人，人才会吓死人。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当时小不懂。

我一动不动的听老邹讲完故事，腿都麻木了，伸了下腿。

‘啊’我惊叫了一声，划破了寂静的山谷，因为我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