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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密码,我和父亲的铁血战争

2013-10-23 21:00 作者:阿远 阅读量:37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导读昨日,他回来,说工厂倒闭了。准备自己承包过来,我故意使他生气,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想必会倍加努力的,你我都是教师,研究过心理学,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中学毕业,我再也不想读书了。

父亲是个病休多年的老教师。整日坐在又狭又暗的阁楼里,写写划划。似乎对周围一切新鲜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老年人啊!就这个样!”我常喟叹一气。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到“城北公园”玩。有一回碰上幼儿园的同学璐璐。璐璐惊叫起来:“勇君,你爷爷是个瘸子呀!”

我瞪了她一眼:“这是我爸,顺昌中学的高级老师。”

没想到璐璐一听,又蹦又跳,乐得合不拢嘴:“勇君有个瘸子爸爸哟!他爸爸是个瘸子哟!”

我去追她,她就嚷着跑开了。惹得四周的人都朝我们看。

父亲掰开我紧握的小拳头,擦去我眼角的泪水。默默的拉着我走开了。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样的眼神和哄笑中走出人群的,我只记得父亲是那么憔悴、那么软弱、那么神色黯然。

从此,我再也不愿与瘸腿爸爸一起出去了。父亲没有说什么,但他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他不想我为他而难受。

后来,父亲就更少出去了。拘束于自己的书房,成天在纸上写写划划。我却很少上阁楼。说是不想打扰父亲的工作,实际上是我不想看父亲那苍老憔悴的脸孔,不想看他“书房”内杂乱邋遢的书堆,不想看纸屑四处的地板,也不想让父亲看见我因他而自卑的泪水。

但是,我不想再去学校了。父亲!

我那天走上阁楼的时候,父亲依旧在书堆里从事他那不见薪水的工作。阳光从破烂的窗户射进来,阁楼里显得格外闷热。我想他一定很渴,一边把茶杯递给他,一边为他挥动蒲扇。沉默了好一阵,父亲头也未抬,只是静静地问我:“有啥事?”

“我……我……没什么!”面对父亲的提问,我忽然慌了神,曾经烂熟于胸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你下去吧!”父亲抬起头来,分明是不相信。

“我,我……”

“……”沉默,难堪的沉默。

“我不打算参加高考了,爸!”我看见此时,他象挨了一棍子,脸上的汗水拟或是泪水,抖落到嘴边的茶杯里。

我低着头,不忍心也不敢看父亲的眼神,我明显地感觉到,他似电的眼光审视着我,是愤怒,是迷惑。

“你准备干什么?……我希望你好好把握自己的前途……你成绩并不坏……”

“爸!我知道您希望我像您一样踏进高等学府,可我……”我动情地说:“可我读大学也没啥意思,多少没有大学文凭的人过得比大学生潇洒得多。前天来拜访你的阿健,高二就辍学了,现在存款就上了六位数。你想,你领工资要领多少年?再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大学就算读出来了,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吗?”

“混帐!你是不是财迷心窍?你以为屁本事没有社会上就好撞?你真的以为金钱比知识更重要,你的前途是不是有钱就图!”父亲发了火,震得桌子上茶杯盖不停地抖动,啪啪地响。

我耷拉着脑袋,瞟着父亲蜷缩着的一只瘸腿,绝计一句话也不说,他心脏不好啊!

火山爆发终于平熄了。我平静地说:“张校长多同情咱家,可也只能精神上给予鼓励,物质上他解决了啥问题?国家不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

“学校也有难处!孩子!”父亲喃喃自语。

“爸!您知道我参加高考要多少钱吗?我如果上了大学,您每年能给我上万块吗?我实在不想让妈妈再到街道办事处那个破纸箱厂去糊纸盒,每月拿几十元的工资,更不想您带病笔耕不辍,您们把我生得这么迟,其实,您的同龄人早就享福了。”

“不!儿子。”父亲挪了挪身子,挣扎着想站起来。

“只要你好好读书,我告诉李医生,我不吃药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他痛苦地低下头,他是为我有一个穷困的父亲而愧怍。

我不再吱声了,等着父亲的决断。

“……”

“你真的不想读书了。”父亲带着哀求的神情问我。

他彻底失望了,尽管我的心在一阵阵绞痛,但我终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他很久没有说话,一下子像老了许多。

“勇君,我不强迫你做你不想干的事,但你要记住,用知识武装起来的人才不可战胜。”父亲略带嘶哑的声音平静地对我说。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也来到阁楼上,她诧异地看看我,又看看父亲。:“君子,你不读书了?”

我的沉默算是回答,父亲摆了摆手,止住了欲言的母亲,这是多年的老习惯。

从此,我经阿健介绍,进了郊区的一个乡办小厂。

这是一个针织小厂,生产棉布手套。几台手工操作的编织机,横七竖八地躺在两间土屋内。阿健叹了口气:“勇哥!暂且委屈你一下,你觉得……”

“没什么?开始谁不这样……”我很乐观地摊开双手,做了个鬼脸。

厂长是个小学毕业的农民,对我很客气。我名义上是雇佣工,看在阿健的面子上,实际上成了他的秘书和参谋,俨然厂里的第二号人物。

可是好景不长,小厂的产品大量积压。一天上班不久,厂长很悲哀地推门进来,他对我说:“勇君,咱厂不得不倒了,真对不起”。

我愕然:“没办法了?”

“我们设备落后,产品成本高,质量上不去,没法与人竞争啊,再说银行又催还贷款。”

“……”

于是很简单地,我刚工作了十五天,就失业了,只有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

回家的时候,正是狂风肆虐的日子,当母亲给冻得哆哆嗦嗦的我开门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家庭的温馨。

但是,自此父亲一直没有理我,他依旧独坐在阁楼里,依旧在书堆中写他的东西。

我提着为父亲买的药品走进阁楼的时候,他已经明白我失业回来,而且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他没理我。

“爸,我回来了……”

“……”

“我给你买了些补品!”

“……”

“爸,虽然现在小厂倒闭了,但只要善于管理,注意总结经验教训,把质量搞上去,把成本降下来,厂子还是有希望的。”

“……”

“而且,我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地方就这一家,仅厂子周围几个镇,一年就需要一百多万双。我想把他买过来,会有收获的。”

“我需要1万块钱!”

我终究没和父亲搭上一句话,我恨恨地从阁楼上冲下来,边哭边嚷:“我还回家干什么?这什么家,从今天起我流浪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母亲慌了,上来拉我。我挣脱她的手,听见父亲在楼上吼:“让他去,让他挣不了钱就死在外头。”

我不敢相信,父亲叫自己的独生儿子死在外头,我发疯地冲出了家门。

一晃五个年头过去了。拿着母亲替我东拼西凑的一万块钱,我买下了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厂。五年来,我始终没有回过家去。尽管我每夜都梦见,阁楼里汗流满面,剧烈咳嗽的父亲。但想起父亲的话,我就变得不能自己。“我不发了,决不回去!”

五年来,我遇到了一大群教训我这个不孝之子的人。在我内心痛苦、动摇的时候,总会又听见父亲的怒骂:我没养那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让他滚蛋,永远不要进我的家门。我又一次止住了那回家的脚步。

母亲每个礼拜都来看我,她眼里永远充满着忧愁,我们每次聊天都自觉地不去提及父亲,而母亲每次到来,都要询问我的经营情况,甚至还会提出些很中肯的建议,有时她还带上几本书来,让我仔细看看。我怀疑初通文墨的母亲怎么会有那么多见识。母亲说,她是担心我的厂子,几乎每天都要去请教别人。

面对母亲的时候,我总是装着一副轻松、漠然、倔强的面孔。而她走后,我却常常大哭一场。

我没有一个好父亲,却有一位好妈妈。

五年来,我的10多人的手套小厂已经变成了拥有近百人的服装厂,我手里也开始有了余钱。现在,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笔钱去,我想把本应对两个人的爱,都献给母亲。而对于父亲,他仿佛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现在,是我能够回家看望父亲的时候了。然而,我有了一种“无须再回”的感觉,也许五年来,隐隐作痛的心,已经忘却父亲了。

又是一个中秋节。那美丽的玉盘好圆好亮哦!我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听工人们赏月时,那欢快悦耳的笑声,那缠绵悱恻的乡曲,不敢去看那天上的圆月,也不敢去想那关于月圆的故事。

“父亲!父亲!为什么偏是父亲呢?”我禁不住喃喃低语,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父亲心脏不好啊!”

我一个人木然地在工厂周围来回走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发现我的工厂不见了,喧闹的思乡曲没有了,我置身于一个偏僻的小巷,又在一幢破的小木楼前徘徊。

还是木板门,还是乱石砌起来的围墙,一棵夹竹桃树还是那么高,仿佛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我却怎么也不能离木房子远一点儿。黑夜里,仿佛父亲从阁楼里伸出一支手来,将我紧紧搂住。我仿佛听见,他那散发出油墨气息的喘息声。

“如果,我当初去考了大学,父亲!”

“如果金钱能买回我与父亲的感情!”

“物质上的贫乏,永远比不上精神上的痛苦哦。”

“……滚蛋!……”一个声音传来了。

我终究没有迈进那黑暗中的小木门。但想不到的是,这竟是我与父亲的永别。

就在中秋节这天晚上,父亲去世了,是心脏病突发。

那时我还在回工厂的路上,母亲电话打到厂里,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儿。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送进了太平间。

医生们冷漠地看着我走进那个死亡的世界,母亲的哭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天啦!她昏倒在护士的怀里。

父亲面容苍老,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显得那样单薄和瘦弱。他嘴唇紧闭,像隐藏着一个永远的秘密。

“父亲!”我贮存了五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喷涌而来。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是一个罪人。

回到工厂的第二天,我收到张校长寄来的一大包信。我打开一看,那里面全是他与父亲的信件和父亲几本心理学著作的出版通知书。

“老张:

阿勇辍学了,你知道这太使我们失望了。但他态度坚决,也勉强不得,再则我家负债累累,想必阿勇也深知其艰辛,他执意要经商,我就让他去干算了。……阿勇是个好孩子,出身于我这个以药吊命的穷知识分子家庭,真对不起他??

他做事认真、果断、能吃苦,但我就怕他没毅力。

……

昨日,他回来,说工厂倒闭了。准备自己承包过来,我故意使他生气,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想必会倍加努力的,你我都是教师,研究过心理学,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

原来,五年了,父亲,阁楼中独坐的父亲啊!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渡过那段悲痛欲绝的日子。一切最深的伤痛和悔恨都在我日益坚强的心脏上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明知父亲心脏不好,为什么就那么自私和虚荣,为什么就容忍不了父亲几句尖酸的话语,为什么总是耿耿于怀。五年了,没有走进自己的家门。”

然而,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面对青冢之下无言的父亲,除了无尽的痛苦与忏悔,我无言以对。

父亲啊!我瘸腿的父亲!

假如有来生,让我再作你的儿子,好吗?

小注:处女作(原题《父亲》),1992年,发表于《爱心》(《四川残疾人》)杂志,稿费120,平生为母亲买了第一双鞋(时过境迁,却常怀念曾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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