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者说笑话――族人，以另一种方式祭奠

编者按少数民族丰富的文化慢慢消失了，许多看来下流的黄色的东西是十分严肃庄重的，它是一种仪式，有它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需要我们从民族人类学、民俗学等方面去探究。以乐写哀，也许更增一哀，我们族选择了一种淡化悲凄的法子，让死者安然离去，希望他们找到幸福。

清明那晚，村脚的大伯撑不住了，永远合上了眼，他的病拖得太久。有的人说他摆脱了痛苦，他的灵魂自由了，投另一个好的人家去了。我们丢下碗里的酒，恰时邻里兄弟在给他擦洗身子，他瘦得皮包骨头，说起来大家应该叹气伤感，但我们族人养成了以乐来调和这种悲哀的习惯，不想让大家都这么伤心。

三哥说，大伯的小鸡鸡再也翘不起来了。大伙说你真也能说出来，于是只有指着他笑：看人家去那边哄姑娘去了。

二伯说，大伯呀我们一块穿一条裤裆长大，现在我只能摸你这一次了。

小曼孙说，大伯，给你送这么多钱你到那边多给我送来些真钱，不要让我再碰到倒霉的假钱了啊。

……大伯呀你真是急着要死啊你，你爱去你就去，还要让这么多人来看你，你真好意思啊你。

我们给大伯穿上新衣服，扶他坐起来，冷了硬好，便说，大伯你坐好啊，不要坐得弯兮兮的。正襟危坐后，要进行指路仪式，此时大家都围上来，个个都说：大伯笑了。一看，他真的笑了，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二叔上前对他耳朵说，大伯，你别装了啊，你以为你装死我们来看你就高兴啊。人群中有人吼：大伯在笑你喝醉了你呢？二叔说，大伯，你看你的这些不成器的孙儿，你笑了是不，你笑他们看不穿是不？

我们蒸好整只鸡，倒上老土酒，指路师缺牙大公给大伯指路，让他回到祖先来的地方去，缺牙大公念念有词，偶还和我们说上一两句笑话，我想起原来爷爷也是做这行的，人挺幽默，缺牙大公的牙齿憨笑时真逗人了，最后一边给大伯灌酒一边大叫“德正公喝醉噢”，让我们也跟着大吼三声。有人还跟大伯点上烟，看着那上翘的香烟，真佩服老人家能抽。

“看，还会从鼻子中吐出来哩？”

“可惜没上好的土烟卷，这家伙就爱辣味的”

“大伯呀，你死了还这么拽，抽烟姿势都比我帅。”

望客这晚，请来许多喇叭，鼓乐，冲耙槽，大家围在篝火四面，讲黄色笑话，猜关于性方面的迷语：

呆以（喂的意思）……听好了啊，长在半中腰，有皮又有毛，长有五六寸，子孙里面包。你们猜是哪样噢？

老玉米。有人马上猜出，大家一致损出迷者：四公像个鸡巴一样啊，出个迷语都出不成呀，乃噢火。哄笑，吼人的意思）

一会有人说：呆以，好久不动,忽然一动,上面在动,下面在疼，是什么啊？

人群骚动，有人说是男女干那事，出迷人说不是不是，你说哪有这么好猜。终于有个老人说了：是钓鱼。大家立刻醒悟过来，怪自己想得太肤浅了。

大家围着篝火，望着腾空的烟火，个个脸上红红的，以前是一边跳耙槽舞，跟着冲耙槽的鼓点，动作猥亵，大都与性交等有关，体现着先民一生殖的崇拜，他们相信人死后会有新的人丁转生，要欢送他快乐离去寻找新的生活。这是祖先那传来的，不觉得下流，有时妇女们也参加进来，大家互相攀比谁的讲得最逗人笑，笑不起的要被大家哄，讲得好的，大伙会一致吼：乃噢火，也躲丢！意思是这让好的都给德正伯伯了。我一直还不明白这样衷悼的日子，老人怎么会以这样方式来完成他们的丧葬仪式的。而女性大都在做哭的样子，要会哭，哭时要会哭着诉说，表达自己对死者的怀念或同情，对死者教诲表示感激，来不及孝顺等。少数民族的许多丰富的文化慢慢消失了，许多看来下流的黄色的东西是十分严肃庄重的，它是一种仪式，有它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需要我们从民族人类学、民俗学等方面去探究。以乐写哀，也许更增一哀，我们族选择了一种淡化悲凄的法子，让死者安然离去，希望他们找到幸福。农民这辈子太苦，死时不要这么沉重，他需要轻松一下，我从大伯安详的神态中看得出来，他摆脱了痛苦，面带微笑，十分自然，毫无做作之感，真是像是甜蜜的睡着去了，难道人生真的像是在做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