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报
编者按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老师的教诲,作者通过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表达了师恩难报的主题
一
师恩!是的,没有张老师那一次重重的"苦肉计",我怎能成为文学大旗下的一名小兵.
我是在涡阳一中读初中的.那时"文革"结束一段时间,我们这群"红小兵"在小学时只学"批林批孔""评水浒,批宋江"哪知道还有那么多书需要我们去读.我在小学时是文艺宣传队的队员,成天到大街上唱一些自己都不懂的歌,把时光都荒废了.
上初一了,我们的班主任是张德遂老师,代语文课.张老师是南方人,个子不高,瘦瘦的,走起路来很精神.第一次摸底考试后,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恢复高考好几年了,你们还是受“四人帮”的影响,成绩不好,有的同学连拼音字母都写不好.但是,我们不要气馁,只要工夫深,铁棒磨成针,古人云:“人之为学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说完转过身在黑板上帅气地写了一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当时的我似乎是小学时惯性起的作用,还是没有被老师营造的学习氛围感染,天生好动的我依仗着一点小聪明成绩在中等偏上.我最讨厌写作文,记得上初一的第一堂作文课老师布置的作文题是"一堂***课".张老师说:要写实情,真话,真感受.我看了看题目又开始耍起了小聪明,找了一篇历史课的课文,删头去尾抄到作文本上交给老师.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张老师抱着全班的作文本走上了讲台没有说话,拿起一支粉笔横过来,在黑板上宽宽、重重地写了三个大字"于景雪".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用平稳的口气说:"同学们,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好听"几个起哄的男同学声音特别高."于景雪你站起来,大家看看,这个小姑娘长的俊不俊?""俊"刺耳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么俊的小姑娘,作文写得一塌糊涂."接着张老师用南方人特有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念起来.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写的作文,羞愧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抽抽泣泣地哭起来。念完后,张老师把我的名字擦掉在黑板的右上角又写了一个我的名字然后说:“自尊心强是好事,要用在学习上,耍小聪明的人成不了大器,等你写的作文能当范文在班里读时,我给你鼓掌,并亲手擦去你的名字。”课后张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拿出一本薄薄的已经发黄的书递给我慢慢地说:“拿去读吧,对你有好处,每天写日记。要写真话、真情、真感受。古人云:“人之为学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有志者事竟成。”看着张老师那期待,慈祥的表情,我心里难过极了。为了早一点把名字从黑板上擦去,为了向张老师显示我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我开始读那本老师给我的《冰心散文集》。从那时,我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的语言,这么美的文字;知道了唐诗宋词;知道了“建安风骨”“唐初四杰”;知道了罗曼。罗兰和他笔下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我象一个混沌未开的人一下子被老师点拨,从书中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勇气和百折不挠。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一年的时间,当张老师用南方人特有的普通话读我的作文时,当老师拿着黑板擦想去擦已经看不清的我的名字时,他笑了,用高出平时几倍的声音向着全班的同学说:“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在他的话和同学们的掌声中,我哭了。
多少年以后,我的文学作品发表在报刊上时,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张老师,让他分享我的喜悦,让他知道正是当时的“苦肉计”开始了我走向文学的第一步。后来听说张老师调走了,我的心里对张老师总有一种有恩未报之感,哪怕用我微薄的稿费给他买一瓶酒呢。桃李满天下的他可能把我忘了,可是我忘不了老师对我的教导之恩。面对恩师,面对这种师恩我难以回报,只能在心里祝老师健康长寿,舒心快乐!
.
.二
前几天,到一所小学去办事,遇到了王汉武老师,他是我启蒙老师。时隔多年,恍惚间,那个挺拔帅气的老师变成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我站在他面前时,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天。他可能也恍惚了,那个扎着羊角辫、淘气的小女娃,已是体态微胖,发间已有银丝,儿子已经上大学的小妇人。
他笑了,脸上显出尴尬之色,问我工作如何、家住哪里?说什么时候看到我写的散文,挺有成就感。学生中出一个这么优秀的人,自己脸上也有光。我也不好意思,问老师办什么事,他说:考试,教师的业务考核。快退休了考不过现在的小青年,我原来是民办教师,基础差。说到这,他脸红了,又自嘲的说:别看我是民师,我的学生里有你这样的优秀的,我满足的很。年轻时不觉得,一转眼我老了,也买不起房子,住的还是父亲留下的老房子,一个女儿出嫁了,儿子大学毕业两年了,谈个女朋友,要买房子,首付18万…….
王汉武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5岁的那年正月十六我随着父亲来到当时一家县交通局下设的子弟小学。只办一、二两个年级,教室好像是用仓库改建的,课桌是用很宽的木板装订的,走进教室一种木质的清香弥漫其中。几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坐在里面。给我报名的就是王汉武老师。他夸我干净、漂亮、文静。我从小到大几乎听到的都是妈妈抱怨声:我哪一辈子造的孽,老了老了生你这个皮脸猴、话八千、搅家精。忽然有一个人夸我,我心中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激。爸爸一脸欢喜说:我这孩子难管,老生子闺女,我惯得很。像一匹没上龙套的小马,今后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学知识,长大了建设社会主义。王老师的情绪似乎也高涨起来,拉着我的手,看着父亲说:还是机关单位的领导思想觉悟高,教育孩子就是不一样,他们都是祖国的花朵,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呢。父亲连连说:那是那是……
父亲走了,我留在那个充满新鲜的教室里,可能是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也可能是迎合老师夸我文静的话,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知什么原因教室里没有黑板,一个大一点的板车竖在前面。王老师给我们发书,发田字格本,发一块粉红的橡皮,一支铅笔,一个草绿色的铅笔刀。我的书包是母亲在一家百货商店买的。书包上面有几个字。我问已经上五年级的四姐是什么字,四姐高傲地读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紫红色的书包,雪白雪白的字,显得格外醒目。看着周围的小朋友有的是用一块破布缝的书包,有的是用姐姐剩下的打了补丁的书包,我有一点小小的自豪。王老师用粉笔在板车上写了五个字:毛主席万岁。这是我人生学的第一篇课文。这五个字,王老师讲课的语气,写字的姿态,在我的脑海里储存,终身难以删除。
那时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第一课:毛主席万岁。第二课:毛主席万万岁。第三课:中国共产党万岁。第四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第五课: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第六课:.
没有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第七课:儿童们团结起来做新中国的新主人。第八课: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第九课:吃水不忘打井人,幸福想念毛主席。第十课:毛主席是世界人民心中的红太阳…….
整个一学期,王汉武老师带着我们一群小不点,讲国内形势阶级斗争新动向,讲国际形势美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讲我们要人小志气大,学好本领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远大理想。我们听着、学着,虽然不懂,但我们知道要忠于党、忠于人民。怎么忠于呢?“听我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事隔几十年,这些东西还在我心中,像一把舵,左右我的人生的航程。当我为人母,为人师时,我深知启蒙的含义,知道了老师的重任,知道了孩子第一课在孩子人生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分量……
三
三年级。我到涡阳城关三小就读,班主任是一个胖胖的、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张老师。我们大家都喜欢她。那时候,每年学校都组织劳动,到农村帮农民拾麦穗,到工厂拾废铁,到挖河的工地上拣砂礓。记得还到过一家酱醋厂摘过辣椒。那时候,感觉自己很有本事,自己也长大了,跟着老师干这干那。可现在看看三年级的孩子,撑破胆也不敢让我的学生到河边拣砂礓,滑到河里怎么办?那个年代,我们知道的英雄都是从小志气大,爱劳动、爱人民的好孩子。
我在小学一直是班级里的文艺骨干。“批林批孔”批“三字经”,批“女儿经”,还批“师道尊严”,还“学黄帅,反潮流”,每次运动张老师就不知从哪个地方抄来的“对口词”,“三句半”“快板书”交给我们,先背会再加动作,表情还要好。主要是参加学校组织的批判大会。每个班必须上节目,还要评比。那时候,我们的政治性也很敏感,老师说谁谁谁被打倒了,我们就在他的名字上画上叉叉,遇到有照片的,还要在脸上划叉叉。记得有一年,学校组织“评水浒,批宋江”,张老师让我到街上去抄大字报,抄了半天也没有弄懂什么意思。回家问父亲:“水浒”是什么书?“宋江”是干什么的?那天父亲喝了两盅酒,给我讲了“水浒”一百单八将、林冲逼上梁山、时迁盗甲、智取生辰纲;讲及时雨怒杀阎婆惜、讲武松醉打蒋门神……讲到酒醒之时,父亲小声的说:这些到外面别讲,人家要问你宋江是谁呀?你就说是投降派。管住自己的嘴,听见吗?看着父亲一脸的严肃,我认真的点点头。
76年的那年的冬天真冷。县委大院(那是称县革委会)门前的东西大路两旁的垂柳结满了冰挂。周总理逝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天安门事件,天安门诗抄,唐山大地震,毛主席逝世,华主席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你办事,我放心”,“按既定方针办”的遗嘱,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
我不知道当时,在中国到底怎么了。大人们神神秘秘传着各种小道消息,我依然是没心没肺的玩。毛主席逝世的时候,从工厂下班的姐姐在屋里哭,母亲还摘去我头上的蝴蝶结。各单位要搭灵棚集中起来缅怀毛主席的丰功伟绩。灵堂里哭声震天,我也跟着哭。听着哀乐,听着一个个发言的人边哭边讲,我偷偷的看看灵棚上的白花,雪白雪白的,那种纸我特别喜欢,半透明的,我喜欢用那种纸印连环画上的小人。我流着泪、哭着,脑海里浮现出连环画“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打虎上山的画面来………
四
短短的头发,蜡黄的脸,肥大的蓝布褂遮掩不住怀孕的肚子,脚下的黑布鞋已经穿不上那双浮肿的脚。可她还在努力地给我们讲英语句型、介词短语,认真听我们的发音。当我们朗读正确时,她会轻声地说一句:allroght!这是姚梅英老师留给我的最深的印象。
初三下学期,离毕业还有一个月,各科老师都带着我们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那一年天热的特别早,刚过“五一”就热得要命,姚老师拖着笨重的身子带两个班的英语课。有一天下午
.五
我在涡阳二中读的高中,高考那年天气真热。那时的高考竞争特别激烈,刚上高三,班主任就在我们耳边说:“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同学们谁也不理老师都拼命地学。那时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国家还发工资、发粮票,毕业了想抢宝贝一样被用人单位抢走。大学生到哪个单位哪个单位要举行欢迎仪式,那种光环荣耀吸引着我们努力的争取着。
高三那年带我们语文的是刘勇老师,接我们的语文课时听说他刚刚从某乡镇中学调上来,带毕业班引起很多老师的不满。刘勇老师个子不高,脸黑黑的,讲课用纯粹的涡阳话。那时我们有复习大纲,对着大纲一条条学,老师讲的每一道题尽量一点不拉的学下去、记下去........。
刘老师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儿已经上学,两个儿子是双胞胎,有两、三岁,名叫大宝,小宝。可能是爱人很忙,每当刘老师上课时候,他的两个孩子在外面玩。有时小哥俩还行,有时小哥俩打成一团,刘老师去解围的回班的时候脸上总有愧疚的表情。渐渐的大宝、小宝成了我们班女生的宝贝,下了课总逗他们俩玩,男生则拿他俩寻开心,有时还挑唆小哥俩打架。
有一天下午,天热地出奇。刘老师在给我们讲贾谊的《过秦论》,刘老师讲秦始皇、讲秦二世、讲秦子婴、讲李斯、讲赵高、讲陈胜吴广...........我清楚的记得刘老师讲到公子扶苏的时候眼睛有些湿。他说:扶苏要不自杀,胡亥若不继位,中国的历史将会改写,秦朝也不会在短短的几十年就土崩瓦解.......。正当刘老师把所掌握的有关秦朝灭亡的原因和对后人的警示传授给我们的时候,教室外面传来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声。坐在最后面的几个调皮男生吐大宝、小宝一脸口水,当时两个孩子正在教室的廊下昏昏欲睡。刘老师走出教室给儿子擦干脸上的吐沫回身走上讲台是说:学校不让带孩子上班,没有办法。家里没有人带,幼儿园嫌小不愿意收,同学们把他俩当作弟弟,不要撩他们,我们继续上课。教室里鸦雀无声,那几个调皮的男生涨红着脸低下头......
高考时我的语文考了92分,全校第一名。刘老师拿着我的分数条去找校长复杂地说:谁说我的语文教的不好,第一名的成绩就出在我教的班。听其他老师讲,那天刘老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