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货车

放暑假了。我和肖有奇领了通知书，肖有奇说，走，我们到北门外爬货车回去。

我从没爬过货车，又想到自己个子小，担心爬不上去，另外，我听说公安在抓爬货车的，一旦抓住就要罚款，便有些怕。

肖有奇说，哎呀，有我一路，怕个什么。

来到北门外，这里堵着的车像一条长龙。

肖有奇找了一辆东方红拖拉机，对我说，这是月山公社的，要从街上过，我们可以坐到街上。

说罢，肖有奇一纵身，从车厢侧面，踩着车轮，像猿猴一样敏捷地爬了上去。我想学肖有奇，可爬了两三次都没爬上去。肖有奇站在车厢上，叫我爬后面。我到了后面，不知该怎么办。肖有奇说，你跑两步，跳起来踩着车子的后窍，用手抓住车厢，然后我把你拉上来。我试了两次，总算上来了。这时，我又担心到了街上不好下去。肖有奇说，这个你放心，那时喊师傅停他就会停。要不然把人摔倒了，他要负责。

当车开动时，又有几个学生爬了上来。

肖有奇问后上车的那几个同学，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这几个同学都不是二中的。肖有奇很骄傲地说，我和他都是二中的。

那几个听说我俩是重点高中的，很羡慕地说，你们读书好得行噢！

当然?！你想嘛，我们考二中的分数，比中专的分数还高呢！肖有奇不无得意地说。

接下来，肖有奇向这几位学生吹他读书的情况，他把自己吹得很玄乎。我暗自发笑，没给他说穿。

出县城大约十多里，刚上完铧头场那个坎坎，师傅把车停了下来，催我们快下车，说检查的车在后面。我们往后一看，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开始上坎坎了。

大家都有些慌，那几个学生像鸟儿一样飞了下去，跑动起来比兔子还快。我不敢跳，又不知怎么下去，站在车厢上发急。

肖有奇本来已跳了下去，可当他看见我还在车厢上，就催我快跳。我还是不敢跳。他又爬上车厢，把我手拉住，让我下了车。然后他催我快跑。我问他，你呢？他说，你别管。我见检查车已停了下来，只得先跑了。

我跑到前面转弯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边焦急地等着肖有奇，一边为他担心。

等了会儿，我见肖有奇坐在先前那车的驾驶室里。我放下了心。车开拢时，肖有奇请司机停车，然后叫我上去。

我问肖有奇怎么样？

他神气活现地讲述起来，好像是在讲他的英雄事迹一样。

他说，我从车厢上跳下来时，公安已走拢了。我见跑不掉了，就干脆站着不动。心想，反正我身上也没钱，不怕你们罚。

一位身材比较魁梧的公安恶声恶气地问我，你怎么要爬货车？

我要回去哒！我说。

回去怎么不坐客车？

我身上没钱。

没钱不晓得走路？

这么远，走不拢。

这时，那公安看见了我戴着的校徽，态度一下子变好了。

你是资中二中的学生？

是啊！我怕他不相信，就赶紧把学生证和通知书拿了出来。

其他几个公安围上来看。看过后，那公安对其他几个说，我们都是从学生来的，都知道学生生活太清苦了，一分钱都得跟父母要。那几个听了，直点头。

那公安把学生证通知书拿给我，笑着对我说，你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将来会有出息的，这爬货车太危险了，以后千万不要爬了，可以叫父母多拿些钱嘛。

我点了点头，好像在听老师的教导一样。

那公安又叫师傅把我安全地送到龙江。

我又问他，你当时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跑了呢？

肖有奇说，我跑了，你怎么办？肖有奇这话，让我很感动，为他的这份情义。

这件事至今已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我一直都没能忘记。我不能忘记的是同学时代那份最纯真的友谊，这是人生中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