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座给谁

公车上摩肩接踵，既来之则安之，也随大流，找到一个定点，便不愿动了。有个穿着极为“洋气”的金发波浪卷女人冲着一个中学女学生喊：“哎呀，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啊，一身的汗味，难受死了。”女学生脸上一阵尴尬，“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今天人太多了，有点挤。”波浪卷鄙夷的眼神，“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学生放学啊，一拨又一拨的，还有完没完了。”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身子转向女学生，“孩子，不必内疚、难过，人有时候是需要坚持自己的立场的。”女学生看了那位先生一眼，眼神里闪动着莹亮的光，“是的，校长。”波浪卷一听是校长，干嘛赔上笑脸，“可不是嘛，我也就随便说说的，呵呵，呵呵。”校长并不言语，只看了孩子一眼，便不作声了。

车子靠一站牌，名为“竹翠苑”，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个约莫六岁的孩子，不紧不慢地上了公车。我无意地扫视了一下整个车厢，最后排坐着一对情侣，两个人正相握着手，看着窗外，再者是一个青年男子，染得极黄地头发，左耳有个明晃晃的耳钉，一眼望去，霎时耀目万分。另一个是妈妈和儿子，孩子手里握着冰激凌，妈妈正拿纸巾给他不断地擦拭流下来的水渍。看来没有想让座位的意思。前排的座位上，有人或仰着头在呼呼大睡，或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或直接戴着耳机望着窗外的某一风景，或者根本没有风景。这时，我注意到角落边上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粉色衬衣的男子，穿戴洁净，手里提着质地极好的公文包，简单、明朗，正欲起身，那中年妇女早一步挤到男子面前，“年轻人，让个座给我吧，我抱着孩子呢。”

男子微笑，重新落座下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要让座给你啊？”妇女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的啊，难道你没有公德心吗？”男子笑得更为欢畅，表情也更为淡定了，“说的也对，今天我如果不让这个座位，怕是要成为没公德心的人了。”妇女笑得欢欣极了，那分明是胜利者骄傲的耀扬。“那这样吧，我把这个位子让出来给这个孩子坐吧。”于是男子起了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妇女呆立在原地，尴尬万分，不得已地将孩子放在了那个空位上，孩子笑，冲着男子，天真无邪。这时，男子的手机响起，他看了孩子一眼，接起电话，“我的车半路熄火了，现在改坐公交了，马上到公司了，先交给林秘书处理下，讲清楚利害关系，请客户自己权衡。”妇女看了男子一眼，才细细打量、端详起，许是因为刚刚的一番话，肯定了男子的为人，抑或只是确定了男子的身份。

公交行至学士路，小孩欢欣地笑着，看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中年妇女却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