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
导读我的手里,俞平伯的《燕知草》无精打采地翻开着。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正好又读到了俞平伯的《西关砖塔塔砖歌》和《西关砖塔藏宝耗印陀罗尼经歌》。
无疑,这又是一个雨天,因为这一天是从哗然而作的阵雨中开始的。大雨来时,天将晓,窗帘已经是一大片温顺的亮白色,窗帘被晨风轻轻掀起,湿漉漉的凉风随之而来,平缓,润泽,富有弹性。
走在上班的路上,我一直打着伞,其实雨早已停了,我是从别人侧头看我的奇异的眼神上看出来的。
没人告诉我今年的雨水何以这样多,也没有人告诉我今年频繁而作的阵雨何以总是生于后半夜,就像本已经没雨了我还打着伞却没有人告诉我一样。万籁俱寂的时候,世界完全属于一场骤然而至的雨,那时,突然而至又十分急促的雨声不知惊破了多少心醉神迷的梦。
这是北方,这是干旱连年袭扰的北方,竟然也这样多雨了,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雨呢?雨的频繁而作,会不会演变成江南的“梅子黄时雨”?
工间休息的时候,同室的其他同事又开始饶有兴趣地闲聊了,他们的闲聊声却远远不如淅淅沥沥的雨声悦耳,也不如千万条雨线那样的妩媚,那样的动人以楚楚。我拿出MP4,戴上耳机。我知道,在办公室里戴耳塞是不文明的举动,在我,实在也是无法之法,因为我不善于闲聊,也不喜欢听别人的闲聊,如果说在办公室里戴耳塞的行为有些“混混儿”气,有些烂,我承认,但这的确是别人逼我的,我不得不这样处在五十步的位置上,对那些处在一百步位置上的闲聊的人们人表示基本的抗议。
我在听云菲菲的《伤心城市》。
我一直喜欢听这首歌,每一次听,我的心里和眼前都会产生湿漉漉的感觉,我激动,我伤心,我心潮起伏,我思绪乱飞,我的疲惫被歌声一点点剥去,扔进城市纷纷扰扰的烟尘之中。我躁动的心被柔柔的歌声抚摸着,渐渐平静下来,像一个婴儿含着乳头静静地睡去——但我终于没有真的睡去,我只是完全沉浸在歌声里,只是惬意地闭上眼睛,感受真实的自己。听着云菲菲的柔美的歌声,我回想我的城市生活的种种经历,回想我的四处漂泊狼狈不堪的日子,回想我身上和心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它们,有些已经完全退去,有些正在退去,有些依然紧紧地贴附在我的身上、心上,像一个个符咒,让我永远地记住了这个城市的昨天和昨天城市里的我。我从歌声里想象这个城市的明天,想象明天的我,每次想象出来的样子都仿佛画在黑板上的速写画,每次都不甚满意每次都狠狠地擦去,我情愿再次回到云菲菲的歌声里,歌声是真实的,美妙的音乐是治疗心灵伤痛的良药,真的是灵丹妙药,那些顽固地留在我身上和心上的伤痕,在我用心听歌的时候全都化为乌有。单曲循环,《伤心城市》,每次的重新播放在我都是颇有创意的翻新,我的感觉会越来越潮湿,越来越舒服,也是难以言表的平缓、润泽、富有弹性,我喜欢这样潮乎乎的酸楚,我喜欢这样潮乎乎的凄婉,我会又一次想起这个城市,这个我爱着的城市,我恨着的城市,这个不爱也不恨的城市,这个华丽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城市,这个奢侈得令人喘不过起来的城市,这个美女如云却没有属于我的爱情的城市,因此,我的心,因为这个真实的城市而感到凄婉、而感到酸楚,而感到欢欣鼓舞,而感到我实在应该好好地活着。这样五味杂陈一般的感觉,全部是潮乎乎的。
我的手里,俞平伯的《燕知草》无精打采地翻开着。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正好又读到了俞平伯的《西关砖塔塔砖歌》和《西关砖塔藏宝耗印陀罗尼经歌》,前一篇,我勉强“过目”了,却不知道文中都写了些什么。后一篇,一试再试,终于不能卒读。读前一篇的时候,仿佛在啃一只“生柿子”,后一篇,看看标题,就知道那只“柿子”也不会更熟。掩卷抬头,远处,厚重的雨雾占据了大半个天空,仿佛一只灰白色的生柿子。
这篇文章,读,还是不读呢?挑三拣四不是我的阅读习惯,知难而退也不是我做人做事的风格,然而这次,我恐怕要挑三拣四了,要“跳跃式”阅读了,因为柿子不熟是很难吃的,强行吃下去还会闹肚子。我还是很犹豫,要么,硬着头皮吃那只“生柿子”,要么给自己的习惯也意志放一回“水”——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于我的生活于我的人生到底会有多大的关系呢?谁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因为是俞平伯的“生柿子”我就非要吃下去吗?因为自己的习惯和观念而非要按部就班吗?我该不该有选择和变通的权利?
快到下班时间了,下午再说吧。但愿到了下午,我能把读还是不读这篇文章的两难选择顺利地变成历史——由得了我吗?历史总会在人的设想之外自然形成,但愿我能有所选择,特别是听了云菲菲的《伤心城市》之后,希望俞平伯的那只“生柿子”有三分熟了。
我的臆想终于和事实相违背了,就在我无法做出决断的时候,太阳出来了。今天将是一个不完全的雨天,也将是一个不完全的晴天。
今天,只是一个日子。
2011-6-16作于未末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