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之不去的梦

导读事实上，我和小易无冤无仇，也无爱无恋，我们只是同事。再说，小易请产假已经整整一年时间了，我们的见面甚是寥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应该告一段落了。

又是这样的梦，又是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我频繁地做着这样的梦，这个人也频繁地走进我的梦境，这个人这样固执倔强地占据我的梦境，让我无话可说，让我无可奈何。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必要做这样的梦了，这个人，也不必屡屡走到我的梦境里来。梦境和梦境里的人，都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是挥之不去的梦，是对我的一种折磨。尽管梦的本身是美好的是令人感到愉快的，然而，因其不该发生，在我，未必就是美好的和愉快的。我被这样不该发生但还有些许愉快感觉的梦搅扰着。

梦境里，发生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梦中的人是小易。

足足一年时间，小易不来上班了，现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人，一个长得极像小易的人，那是小易的儿子。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在茫然无序的人海中，在不安分的城市里的那些我很熟悉的街区，我总会这样偶然的一见小易的面，小易依然那样的亲和，那样的温顺，那样的热情，那样的光华四射，那样的精巧别致，那样让我自惭形秽得仿佛一只刚学会蹒跚而行的丑天鹅，让我又一次生出不必再活下去的恶念——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苟且偷生了，还是因为小易，还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最美丽的人彻底地改变了我眼中的世界，既然已经改变了，我就有继续活着的理由，并且要好好地活着。小易还是那样热烈得像一团火，即便是这样的夏天，这团火给我的感觉不是炎热，而是温暖。

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是怎样偶然的一面，我都要抱抱小易的孩子。那是个可爱的男孩儿，确切地说是个可爱的男婴，我太想抱他了，我太喜欢抱他了。那是小易的孩子，所以小家伙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闪烁着小易的光彩，我喜欢这种光彩，可惜，这些光彩毕竟是从孩子身上闪烁出来的，我的心里还是有距离十分遥远的感觉，那个孩子，就像时常来扰攘我的梦，而小易，总在美丽又飘渺的梦中。

我很惊奇这梦的顽固，仿佛复仇似的频频而来，理直气壮地夺去我的部分的安眠，让我在次日头昏脑胀，头昏的时候脑胀的时候，我最恨的人就是根本不在我跟前的小易，然而，小易在我的心里只是千变万化的仪态万方的影子。

事实上，我和小易无冤无仇，也无爱无恋，我们只是同事。再说，小易请产假已经整整一年时间了，我们的见面甚是寥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应该告一段落了，可是，缘分的大梦频频而作。我能够管束我的心智和行为，但我无论如何也管不了每每在我熟睡之际翩翩而至的梦，梦里全是小易。我烦透了，我竟然在以这样的方式受她的折磨，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就想打电话质问小易，问她是否也常常做梦，梦中都是谁，在干什么……然而，一旦到了偶然见面的当口，我把质问她的打算早已忘到九霄云外而让天界的神仙们暂为保管了，我只留下焕然一新的灵魂，和小易说话，悄悄地把眼前的大活人和梦中的那个人反复对比——再说，关于梦境和梦中之人，谁又敢去真正质对呢？

人世间，关于梦的公案真是太多太多了，并且每一桩都在高高地悬着。

频频而来的梦虽然对我构成了搅扰，但我还是要感谢它的到来，感谢它的并不为恶，感谢它让我在梦境里享受最美好的事情而得到连续不断的欢愉，比如言笑，比如同行……我所说的“美好”和“欢愉”也许应该叫做“爱”吧，或者至少与爱有关吧。可是，爱，或者爱情这些东西真是太奢侈太奢侈了，奢侈到人要毕其一生去面对。细细一想，爱，终究都会变成难以收拾的残局，这一点，有多少人看清楚弄明白呢？

我实在不愿承认我和小易之间有“爱”这种东西，因为它太奢侈了，我已错过了毕其一生面对爱的那一部分可贵的时间，我也不能把这种情感随心所欲地抓在自己手中而无法作进一步更加合理的交代，我一旦承认，我一旦接受，我一旦把它抓取在我手中，一切的一切，都会变成更加难以收拾的残局，用心越深，结局越加悲惨，情深不寿，爱也不能停留。所以，我必须把一切放开。我必须绕道而行了，仿佛远道而来的彗星，用心看了几眼那颗美丽的恒星，终将远道而去了，甚至再无回还的日期，也将再无对面的机会。这样一想，觉得还是佛家说对了，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算算时间，再过两个月，小易就该来上班了，我又可以和她朝夕相处了。如果承认缘分，我和小易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应该是很深很深的缘分了吧，有什么理由不感到这是一种幸福呢？

随缘吧，我所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世人说“世事短如春梦”，时下正是百毒不侵的五月，是正气上升的盛夏，也许，这种日子里的梦会更长一些，会有更多的欢愉。我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可以管住自己的举手投足，但我依然管不住梦，既然它愿意来，既然我对之挥之不去，就让它来吧，等到小易真实地来到我的生活中，我想，我就再也没有那些不必要的担心了，至于那些挥之不去的梦，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了吧。

2011-6-20作于未末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