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对白
导读如今不插花已有一年多,可家里还有一些花瓶和包装纸,也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好像也是为了一种感觉,一种给自己一点回忆和憧憬的感觉吧。
几番询问家人,可否于老家屋后种些果树,几番遭遇否决,理由是,没人在家,结了果子也吃不到。
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了果子不嚼点甜头,还有啥意义。语噎,只能默默收回捂在手心里的期望。
低下目光,暗自打量,其实于我,好像并不热衷于收获,我只是想种,至于为何想种,我也说不清楚,好像有很多种感情和感觉参杂其中。我时常逗留于自己的小盆栽前,细细的观摩叶片上凝结的每一滴水珠,每一缕纹路,那模样似乎在穿越物种界限,与一个玄妙的灵魂进行无声对白。不,对白还谈不上,只能算是一个浅薄的旁听者吧。尽管如此,她带给我的惊喜和快乐,也足以让彼时的我,忘却整个世界。
这喜好从幼年时就有,曾种过海棠,菊花,美人蕉,蓬蓬花等等,不过,因为现实关系,只是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直到近年,生活渐进轨道,才又重新捡拾。然后喜好和技术是不成正比的,所以通常还是养些易活的植物,比如芦荟,菊花。
其实,感触最深的,倒不是种花的时候,而是插花的那段时间。
于我,或许真的已经不适合为了经济利益,而去做某件事情,亦不适合为了完成而去完成。我是为了喜欢,为了感觉,为了心底某种情感某个灵感的倾泄。所以,我会用心观察每朵花的形态,颜色,考虑她适合的位置。我所包的每一份花,所插的每一个花篮,必定融进我的心思和意趣,无论她是浅薄的还是稚嫩的。可是这样是不适合做生意的,因而,我的结局就是入不敷出。于是,有的时候我会想,或许,我更适合做的是一个缄默无语的插花师,而不是一个需要扬起笑脸,启动嘴唇的店主。
那时,最陶醉的事情,就是一个人,一片夜,一段旋律,一杯茶,一把剪刀,一堆枝枝叶叶。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哦,我已经无法用准确的词语表达。你的前面是针叶,后面是玫瑰,左边是百合,右边是扶郎,她们有的红,有的粉,有的紫,有的橙,有的高挑,有的娇小,有的含苞欲放,有的风姿卓越,还有的略显瘦弱。她们就在那里,静静的,用一双充满信任和渴望的眼睛看着你,她们哪里是花,分明是一个个鲜活的,等待你发现,雕琢,粉妆的生命。你能不兴奋,能不激动吗?你哪里还会孤单,还会寂寞呢?
你轻轻的托起一枝花,就像托起一个柔软的腰肢,你静静的凝视着她的脸颊,如果她的花瓣不再丰盈,那她一定就是渴了,如果她的花心出现黄斑,那她一定就是病了,如果她的枝干硬朗挺直,那她一定就是衣食无忧。你再巡视另一朵花,你小心翼翼的为她剥去外层枯萎的花瓣,突然间她猛一睁眼,给你一个鲜亮的笑脸,好像在说,谢谢你!你又挑出那些稍有瑕疵的花朵,为她绑上铁丝,矫正身姿,她扭动着身体,好像在含着泪告诉你,为了美丽,她不怕疼。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你又把她们一个个扩大切口,按照既定的形状,插在浸满水的花泥里。然后,冥冥之中,你就会听到许多张小嘴,像小鱼一样的小嘴,吧嗒叭嗒的吮吸甘霖。你甚至可以感觉到,水分沿着她们的经脉,慢慢的,慢慢的,流到枝干,流到花蕊,流到每一片花瓣的细胞里。你甚至可以看到,一朵一朵花瓣在丰盈,在滋润,在伸展,就像一群舞者,暗夜的舞者。
如今不插花已有一年多,可家里还有一些花瓶和包装纸,也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好像也是为了一种感觉,一种给自己一点回忆和憧憬的感觉吧。
近日来,去菜场的路上新开了一家花卉店,这让我真的很开心。第一天搬回了一盆大理菊,第二天搬回了一盆金钱草,第三天又搬回了一盆栀子花。最可爱的就是金钱草,圆嘟嘟的脸盘,朋友说,有点像莲叶,也是。不过,我更喜欢把她看成孩子的脸,每天给她浇浇水,看她吧嗒叭嗒淘气的样子。最难养的就是栀子花。虽然知道她喜欢湿润,略带酸性的生长环境,可是一个不经意,不是萎靡了,就是黄叶了。那模样,就像一个不服水土的娇气的姑娘。每次给她浇水,看着她,总会浅浅的叹口气,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家里的盆栽虽然不是很多,可好些都养了好几年,时常同这些缄默的生命对白,就宛若面对一个一个相识已久的友人,于是人也如她们一样,逐渐安静温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