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鼾声
导读那段岁月是怎么熬过来的,都不愿想起。我再次去大药房买熟枣仁,不知买过几次。她腿、屁股酸麻痛时,我让她数数,让她默念“阿弥陀佛”。
回家很晚,妻子睡熟了。我蹑手蹑脚地脱衣钻入被窝,生怕惊醒她。在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之时,妻子却哼起了小夜曲,像是自己给自己奏响的摇篮曲,发出了甜美的呼噜声,且越来声音越大,压过了柔和的月色。那声音,不能给我催眠甚至不让我入睡,我还是愿意悄悄地揉揉惺忪的眼睛,静静地聆听。我十分小心地翻着身,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那张睡得酣畅淋漓的粉嘟嘟的脸颊上,树梢间那叶子的婆娑摇摇晃晃地印在白色的墙上。哪敢开灯,怕月的灯盏,把我黑大的影子留在墙上,扰了她的春梦。
回想起那个冬日,妻子让那个腰椎病闹得屁股和腿一齐酸麻胀痛,吃了些止疼药没有吃好,却把胃吃坏了。就是胃没有吃坏的话,我晚上给她用木桶放上醋和酒泡脚,再用小锤击打患处,就得半夜才能睡觉。半夜睡觉了,也得过半夜才睡着。胃痛后,就别提了,半夜刚刚小睡,两点钟准醒,一分一秒都不差。一直折腾到天明……冬夜,是多么漫长啊!我眼睛干涩得要命,迷迷瞪瞪地给她揉脚,睡觉时,一个人头朝南,一个人头冲北。有时揉着脚和腿,我就睡着了。妻子会忽然坐起来,披上外衣,急急地让我给她揉胃。妻子的脸灰黑灰黑的,天天以泪洗面。白天我送妻子做按摩,抽空跑回家小睡。
听人说,山枣仁放到瓦片上加火焙熟了熬水喝,能让人睡着觉。就钻到密密麻麻的山林中,衣服划破了,手扎出血来,采摘那圆圆的一束束红红的山枣,连摘带捡刚好弄来一挎兜,满怀希望地回来了。便用石头砸,山枣皮子在上面粘着,一砸一骨碌,有的还挺顽皮,不听话地嘣出去老远。于是,吝惜地跑过去,拾回来,再砸,再挑。枣仁选出来了,约一小把,去破土墙上拿来半个瓦片,磕磕土,轻轻地吹吹。就端着瓦片上的枣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炉上。我的眼睛再次干涩得流泪,不是炉子的烟熏的,是不错眼珠地瞅着枣仁瞅的。好容易弄得这么一小把,可别糊了。瓦片上很热了,听到了啪啪爆响声,尽管那么微小。我的手指焦躁地在上面蠕动着,一如我的心,在热锅上煎熬。结果,给妻子吃了,因为她病痛的折磨,仍无济于事。
那段岁月是怎么熬过来的,都不愿想起。我再次去大药房买熟枣仁,不知买过几次。她腿、屁股酸麻痛时,我让她数数,让她默念“阿弥陀佛”。让她想着自己没事,有我呢。让她握住我的手,让她忘掉所有不快。我后来又给她弄安眠镇定的药,还不好使,就给她读小说,读传说,静着音放电视片,为她催眠。如今,妻子睡得这么香甜,鼾声像一首甜美动听的歌曲,就是扰得我无法入睡,我怎么好轻轻地咳嗽一声,抑或是慢慢触碰,去搅醒她呢?这歌声,我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