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导读发表《辽河》
老王和老伴正在吃午饭,水泥厂的领导来了。
领导说,老王,这个院里就你们三家,是老住户了,现在,厂子准备用这里晾晒水渣,先通知你们一声得搬家。老王留领导吃饭,领导说不了,还得去那两家通知。送走领导,老王和老伴的愁绪就上来了。
老王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了,自己虽然老点,还很结实,不愿意和儿子在一起抡马勺。大儿子有钱,在城里盖的三层楼,出租两层,没地方住,二儿子在厂子体制改革时下了岗,做买卖挣钱买的和大哥相对的六楼,有个阁楼,只能上老二那去。
老王就让老伴赶紧给儿子打电话。
老伴颤抖的手不愿意打,她是不愿意走。嘴上还嘟哝,上六楼,不得累死?天天在上面,也得憋死!
老王用眼睛挑她,快打呀?
老伴只得摁了号。是二儿媳接的。
二儿媳说:妈,你们来行是行,但是,得守着我大嫂子说明了,你们现在有多少钱?到时我大嫂子该说了,便宜都让老二拣去了?要不,就两家抡着!把老太太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气的撂下电话,好一顿哭:我才不轮着呢,不把我轮死?说完,就给大儿媳打,大儿媳说,你们搬家,不能白搬呀?得要钱,要五万!拿两万我给你们买个房?老太太说,那是人家的房,我们咋要钱呀?那你们就别走!老太太只得又撂下电话。老王说,我打。就把买房的事,告诉二儿子和二儿媳了,他们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就把搬家的事,和两个儿子的通话内容都对女儿女婿说了,一边说,一边哭。
女儿和女婿是农村的,离家近,骑上摩托就回家了。女儿说,搬家你们着啥急呀?妈,你们说啥也不能说有多少钱,就说没有,这些年,没花小的一分钱,我爸爸那点退休金,你们自己花还不够呢,哪来的钱?我大哥盖楼,你们没掏一分钱,二哥买摩托,孩子买电脑,你们可添钱来?你们当然得去二哥那里住!哥俩都不要你们,就搬我们那里住吧,我们那边有个独屋,有锅、有灶、有自来水。姑爷子也说,我们回去就拾掇。老王说,不是不行,你哥哥得说你们赚便宜。
女儿说,我也不是让你们总住,把东西搬二哥那以后,再来住几个月,总在一起,也心烦,流动着住,新鲜。老太太说,就这么着吧,我们那里还有几吨煤,一些破木头,你哥哥那里烧不着,找个车都拉你们那里去。说着,就拉姑爷子去煤棚子看煤。并嘱咐说,哪天老早来,找袋子灌起来。女儿说,你问问我哥哥要不要?
他们不要。
老太太又说,你大嫂子说让我们要钱,能要么?
姑爷子说,要,也许能给点儿?我们去年刚刚把房顶铺的油毡纸还花好几百呢?那我们搬东西呢?不得自己出钱?再说,你们也得去我哥哥那里一趟,都找到一起,商量商量老人怎么赡养?
老太太说,我们明天坐小客去。显然,老太太对搬家的事很着急,她不愿意走,弄的心情不好,总落泪。那边那两家都把家具、锅呀罐的往外弄,忙的不亦乐乎。老王说,我去借管钳子,把土暖气卸了,等你们拉那些锅碗时,好装车上。女儿说,我们啥也不要。老太太说,打电话时,你二嫂子说了,她就让我们把行李、嘎斯罐、缝纫机拉去,剩下的都给你们。
第二天,老两口去了,在饭店里把四口子召集在一起,老王要了几个菜。大伙吃着,老王就进入了话题。
老王说,今天都叫到一起,就是看看我和你妈搬家,究竟搬到谁家?
儿子还没等张嘴,大儿媳抢先说:搬老二那去吧,啥东西都给他了,也是他接的班。
二儿媳说,嫂子,你要这么说,就得轮着了,你们为啥不养活老的呀?老的不是生他一个?再说,我们得到老的啥了?
还说没得到?孩子从小到大,不都是老的供着?我们的孩子可没管?
老王解释说,我们也不是有偏有向,你们的孩子小时候也没少管,就是那时用的钱少?
二儿子说,大哥,大嫂,你们也不能没良心,爸妈也没少填吧你们!
胡说!
我看你是胡说!
哥俩就要动手!
老王和老婆赶紧站起来,招呼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唇枪舌战不说,老二上前一拳把大哥打的鼻子出血,大嫂子过来拉仗,故意把老二挠了。老二媳妇就撕巴开了大嫂子骂,咬了大嫂子的手背。大嫂子“哎呀,哎呀……”抡着手叫。可热闹了,围上了一帮人,把个小吃部围得水泄不通。大儿子不示弱,操起一只碗,朝二弟狠狠的砸去,二弟一闪,碗走空,就像武打片一样,碗“嗖——”的一下,砸在了钢筋窗上,“啪——”碎了无数片,玻璃也砸出了很长的口子。把看热闹的人都惊得倒退了。老王拉着也挨了一拳。差一点没把老王和老太太气死。几个人就滚作一团,从屋里厮打到外面。什么时候被围观的拉散的也不知道了。就知道老王和老婆傻了眼,老板招呼他算账。算账时,老王又多掏了碗钱和玻璃钱。老王呐呐着说,这顿饭,都不如喂狗。追出去时,老二两口子赖赖唧唧的答应说两个老的先搬来再说,二儿媳妇又嘱咐妈妈说,务必把缝纫机拉来。当时大媳妇捂着手听到了,忿忿地在心里说,我的缝纫机还坏了呢。两老的没得着好气,就不管他们,奔小客停的街上而去。走出很远了,大儿媳打车追上了,要送他们回去。当时老王就合计,好几年都不回家,今天回去准为划拉东西?大儿媳的手不出血了,好像是摁住的。她跳下车,很殷勤地强挤出笑来,喊爸妈,上车,好多年没叫了,当然不太自然。
到家,大媳妇就虎到缝纫机旁,找螺丝刀、钳子,在下面抽屉里翻到,就把缝纫机头给卸了,放到外面车上。又折回身,跑到里屋看看,又把一袋面、半袋小米,还有点土豆,逐个的装在车上,回来一趟,就是一顿疯抢。又去外面煤屋瞅瞅,那意思,还没划拉够,一下子煤是拉不走了,便心生一计,勉强的叫声妈,呵!这煤也有好几顿,我在街里给你们卖它?老王太太气的泪马上就下来了,在眼里打转转:不用你卖,你妹子家烧着了,就给你妹妹了。她听了觉得捞不着了,说:那好,就给他们吧。也没回屋,再没说话,坐进了出租车,连回头都没回,让司机开车,就扬长而去。气的老王太太又好一顿哭,一边哭,一边说,这是哪辈子造的孽,该你们的呀?这事谁能拦得住?按理说,你不管老的,你就啥也别要!不到晚上,二媳妇就知道了缝纫机被抢了,因为他们离的近,在六楼就能看到大嫂子的行踪,偏赶上大嫂子搬缝纫机头时被她发现了。就“噔噔噔”跑进屋,哭着给妹妹打电话,说老的不公,本来答应我了,咋让大嫂子抢去了?大嫂子不是明着欺负我吗?看你二哥我们老实?等老二出摊回来,看见她哭哭啼啼,问明咋回事,就骂开她了,你有尿去找她呀?把她气跑了。老二随后也跑了去找嫂子,看嫂子正在那里按缝纫机头,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摁住嫂子就一顿打!嫂子是女人,哪能忙活过老二,缝纫机头也摔地下了,最主要的是把她的脸硌的哗哗淌血。嫂子昏倒在地,老二吓的扔下她就跑了。后来,邻居给弄得医院,住了院。
那天,小姑子也挺来气,回家去质问妈妈。老王太太也没办法,就说,给你二嫂子买个新的吧。还划拉一袋白面呢?女儿说,拿啥你也别跟二嫂子说了,我回去打电话,就说你拦不住,再给二嫂子买新的!
回来就打电话了,二嫂子都黑了还在大街哭,没有回家。闹的妹子妹夫又骑摩托跑了一趟,总算找到拉回了家。两个人开始安慰,二嫂子表示,以后大哥那里,少给我来往,就当不认识。缝纫机也不要了,我就是觉得这事来气。妹妹和妹夫出来,已经深夜了,又开始寻找二哥,才知道大嫂子被打坏。
老王两口子听大儿子告诉媳妇被老二打坏了,还贱的买了东西去看。
几天后,老王太太又给女儿打来电话,该准备准备车,那边的两家都往外鼓捣差不多了,就咱家没动呢,你爸爸没借着管钳子,老早来把暖气片卸了。你回来一趟,把我的厚行李带你们那一套,等我们过去好盖。把豆浆机、火锅啥的先带过去。女儿这时候是农闲,又跑一趟家。
老王说,我们找厂子了,厂子已经答应给一万块钱的拆迁费。女儿说,那就行了,早晚有一天,你们得搬,到那时,还一分不给呢?
老王太太在裹行李时,把两张存款折哆哆嗦嗦的裹在了里面,对女儿说,存款放你那里,我才放心呀,你这两个哥哥,谁也不是那样的,我真怕我们老那天,会因为钱出了人命?
女儿说,我不是那样的,你姑爷子也不是那样的,我们不花你们一分,这钱,都用在你们俩老的身上,以后你们不能挣了,不用小的的钱,哥几个就烧高香了!我这两个哥哥也是,咋这不是足呢?我二哥还把嫂子打了,打啥样啊?
我们去来,就是脸让缝纫机头碰出了血!没事,缝纫机头也坏了!
女儿有点儿解恨的说,坏了好,那个破玩意,看他们这个争!
这次搬家,搞的人心惶惶,女儿在家也忙活开了。她和丈夫收拾小屋,好接父母来住啊?弄干净了,粉刷墙壁,搭小炕。二儿子跑了,媳妇便假惺惺的忙着收拾阁楼,就是去妹妹那里住,不愿意让他们上这来,也得先把老的接来啊?老王老两口子也忙活开了!管煤就装了一百多袋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搬家。
这天,二嫂子又哭啼啼的告诉小姑子,你二哥让大嫂子告了,派出所来人抓起来了!说他是伤害罪。你二哥不在家,老的不行就上大哥那里吧?我自己咋伺候他们?
妹妹说,你这不是赌气吗?也是,哥俩还值得整的那样?大哥那里老的是不能去的,情理上也说不过去,不养,就上我这来吧!妹夫听到了,也抢过电话说:我们都拾掇出屋了,我们不怕粘上,现在都计划生育了,都一个女儿,还不养老人了?
妹夫,看你说的?
本来嘛,就算没生俩儿子!
“啪!”妹夫把电话撂下了!气愤的说,不用他们,老的也有地方住!
妹妹说,这话先别跟老的说,说了还得哭,妈妈又没法了,现在这样,都急得上树爬墙的。
又一个月过去了,厂方却没了动静。搬家的几家人都等的不耐烦了,屋子都像个破烂似的。就去找厂长问。出乎意料的是,眼前老王两口子是非常高兴。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新领导,说那个领导调走了,占那片地方,得花三万,算算不合适,就不占了。他正式通知了他们,家,不用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