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在山脚的承诺
导读听到这个消息，我满眼是泪，悲痛的跑向外婆被埋葬的山脚。我跪着扑倒在外婆的坟头，将脸贴在石头上对这坟墓里的外婆说：“外婆，对不起，我没有履行当年的承诺，也没有带您走出这重重的山••••••
山还是那座山，茂密的丛林，突兀的峰峦，隐秘弯曲的林间小道。溪水潺流的四季，花香弥荡，葱郁的山谷翠林紫竹竞相勃发。重山峻岭的险秀磨砺了翻山越岭不畏艰险的山里人，也铸就了外婆磐石般坚毅的心。
小时候我常常被送往外婆家。外婆住在一座深山，这里人迹罕至，破落荒凉，岩石堆砌的小茅屋不避风雨。土锅、铁盆、一个用来烧水的?罐沟乃???复卜夯仆崖涞拿薇缓图刚抛灾频哪景宓适钦?黾业闹饕?业薄Ｋ淙徽庖磺腥萌丝瓷先ゾ醯靡斐５暮?骱途狡龋??馄湃唇?饫锸帐暗暮芨删弧Ｄ旯?迨?耐馄抛酝夤?⒕司怂嬖度サ暮炀?游樽咴兑院缶投雷砸蝗松?钤谡饫铩Ｇ?酵蛄氲淖韪翡蚊涣嗽度デ兹说纳碛埃?怖?ち吮舜饲９宜寄畹男摹Ｕ庖蝗ケ汨梦抟粞叮?敝料衷凇Ｄ盖着峦馄庞怯舫杉玻??越?父龊⒆又凶钐?暗奈宜偷酵馄派肀撸?萌盟?辉俪商煜胱拍切┍?吹氖虑椤＜br />
外婆最爱做的事情是砍柴和叠被子。那时候白天外婆家用自制的竹篾箩筐背着我上山砍柴，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外婆常常跟我讲狼的故事，吓得我小脸通红不停的哆嗦，双手将箩筐拉的紧紧的。外婆为了逗我又故意讲起了和尚娶媳妇的滑稽笑话，乐得我咯咯的笑笑个不停。到了山顶之后外婆就将我放下来，然后站到那块高高的巨石上向着远处静静地眺望，而我却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外婆。有几次我看见她满脸是泪，痛哭流涕，我也跟着一起哭起来。外婆听见了我的哭声连忙从石头上下来擦干眼泪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嘴里还一个劲的说：“都是外婆不好，吓着你了吧，都是外婆不好…….”哭过之后就是拉着我边下山边砍柴，下山的路上是寂静的，只有我俩走路的声响在上谷中回荡。其实那是我不懂外婆为什么天天上山砍柴，也不懂她为什么在高高的山崖上望着远方痛哭。到了晚上外婆总是先哄我睡觉，而她却在煤油灯下一遍又一遍的叠被子。有好几次我从睡梦中醒来还看见外婆神情恍惚的在不停的叠，这是舅舅盖过的，也是舅舅在家常常做的事。湿润的眼角和憔悴的容颜深深地烙在我童年最稚嫩的记忆里。泪水浸透的日子思念化作伤痛的魔魇蹂躏着外婆纤瘦娇小的身心。
后来我问了母亲，她说外婆是因为太过思念远去的外公和舅舅才会这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外婆的事情越发清楚了许多。初中暑期的时候我又去了外婆家，和孤零零的外婆聊天答话。白发平添的额头，伤痛锈蚀的容颜和一双暗淡的眼睛都让我觉的无比的心痛和难过。和原来一样，外婆家什么也没有变，桌子、板凳、棉被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多了一条狗。外婆说自己耳朵不好使，听不清楚，要是有人来狗就会叫，这样她也就能知道。说这话时外婆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伤痛的神情，其实我们都知道外婆独自一个人守候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那些远去未归的亲人能有回家的一天。时光流逝的尽头，思念化作沉痛的砝码日日递增。
那天我和外婆照样上山砍柴，一路上我们一直沉默，有时只是目光交错的瞬间彼此露出微笑的面容。十几年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在外婆生活中淡出的表情在这不经意间有了细微的闪现。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伤痛的心渐渐的怠歇和麻木了吧。终于我开口了，我对着步脚蹒跚的外婆说：“外婆，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走出这重重的山去寻找远去的舅舅和外公。”外婆有些惊奇的望着我，话也没有答就迈步向前走着。我又重复的说了一句“外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外公和舅舅的，也许他们在山的那边，忘了回家的路。”外婆用手擦了擦眼角，泪水滑落的瞬间思念的伤痛漫溢而来，多年的压抑和无助仿佛在此刻有了着落和定数，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泪如雨下，幽静的山谷动荡着外婆撕心裂肺的恸哭。哭过之后外婆有些怯懦的看着我，两眼通红，干瘪的嘴角轻微的颤抖。我也流泪不止，瘫坐在地。“是真的外婆，总有一天我会实现这个愿望的。”我流着泪说。外婆一只手撑着树深深地点头，一只手揩干眼泪，嘴里还念叨着“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那天我们没有上到山顶，我俩在半山腰静静的哭，直到太阳将要落山。在下山的路上，我俩紧紧地搀扶着对方，和小时候一样，外婆又讲起了狼的故事，只不过这次他讲的是一只真正的狼。也是在这座山，他和外公相遇，那天她刚好被一只狼跟踪着，在一处分岔口上，又有一只狼跟了上来。两头狼齐头并进，就在快要被狼袭击的时候，遇到了打猎的外公。自此，她常常来这条路，在这里等候外公，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问她山里有狼为什么不随着村落搬迁而要一直守在这里，她回答说路上有着外公的气息狼不敢来。那个暑假外婆给我讲了外公、舅舅和妈妈的许多故事，也讲到了一家人的欢乐和幸福。好日子一去不回头，没有什么能够重塑这一切了。时光让一切化成为了泡影，然而却抹不平一个人伤痛的记忆和沉重的心，更换不回爱和幸福。
很幸运的是，高中毕业后我便背上行囊走出了大山来到了熙攘的城市。带着外婆焦急而又喜庆的希望我离开了。在这里我看到了和故乡天壤之别的世界，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明晃耀眼的高楼，疾步如飞的摩托车、汽车。嘈杂拥挤的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络绎不绝。无疑来自山野的我与这座城市显得格格不入，灰头土脸的我只有猫足了劲鼓足勇气慢慢向前走。我开始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在小店做零时工来赚取生活费，有时也闲逛一些时尚的超市和商场。五彩缤纷的世界让我大饱眼福，流连忘返。我也时常打电话回家问问外婆的情况，家里总是说一切都好。虽然有时我常想在抗日战争中外公和舅舅有可能早就牺牲了，但是我还是想有一天带着外婆走出那重重的山，让她透过山将思念的心放的更远。
一离家就是八年，整整八年在外生根和支撑。第九年我回家了，到家后我才知道外婆已去世两年。是家里瞒着我一直没有说，这也是外婆临终的遗言。母亲说自我走后外婆就一直盼望着我能带回外公和舅舅的消息，开始两年外婆拐着小脚隔三岔五的来我家，后来两年她的身体慢慢地差起来，拄着拐杖不定时日的来，到后来腿脚不利索走路吃力了就不来了。我和你爸轮流的去看望她，说一些有关你的事。她又不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她担心没人看房子，万一有人来，家里没有人，这么多年的等待就白白浪费掉了。将近去逝的时候她突然提到了电话和你，叫我们不要告诉你她的死。就这样，她两眼看着门外静静地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满眼是泪，悲痛的跑向外婆被埋葬的山脚。我跪着扑倒在外婆的坟头，将脸贴在石头上对这坟墓里的外婆说：“外婆，对不起，我没有履行当年的承诺，也没有带您走出这重重的山••••••”
再次踏上旅途的时候我带着外婆的遗像一起出发，绕过山水尽头的那一刻我对外婆说“外婆，从今天起我将陪你一起寻找外公和舅舅的下落，也许这一去仍旧没有着落，但我只是希望你们山水远隔的距离可以缩短一个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