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玄月刀(1)
招魂玄月刀
引子
寒冷,像是沁人心脾的一道冷箭。风雪,掩盖了天地间的肮脏。
高山之巅。风大,雪疾。
暴风雪中,山顶的平台上却傲立着两个男人。
黄衫男子,怀抱一柄宝剑,任那风吹雪打,毅然不动。白衣男子,背着一把刀,厚背银环的大刀,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刀身,却是奇异的透明,仿佛是冰铸的一般。在风雪中,闭目不语。若不是两人头顶缓缓散发的薄雾一般的水汽,没有人会相信,这两个人是活的,而不是冰雕。
“师弟,你不该来的。”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
他的思绪突然把他拉回到十五年前。
同样是风雪天,他和师傅救回一个十岁上下几乎冻僵在道上的黄衣男孩。
黄衣男孩醒来,白衣男孩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大的风雪,你不该上山来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你比他大几岁,入门又早,以后你就喊他师弟吧。”师傅道。
“是,师傅。”白衣男孩很顺从的回答。
天还是那么的寒,地还是那么冻,风还是那么的大,雪花还是那么的飘飘洒洒。
“没有该不该,只有完不完。”黄衫男子摇摇头,苦笑一声。白衣男子的思绪穿越了十五年的时空又被带了回来。
“我再劝你一句,赶快下山去吧。”白衣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目光中透露出比风雪还要严寒的冷意。
“呵呵,我自是来了,当然不怕你,何况师傅的恩情我还没有报,我还要查出杀害师傅的凶手呢!怎么能下山呢?”黄衫男子抖了抖肩,将肩头的雪花抖掉一层。
“少废话。招魂玄月刀的厉害看来你是不知道了。”白衣男子的肩膀一耸,一声龙吟自背后发出。
“什么?招魂玄月刀?果然,果然,师傅原来真的是被你所害!我,我不信——”黄衫男子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
“不错。是我杀的。”白衣男子冰冷的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做?”黄衫男子似乎还是不相信是师兄杀害了慈祥、和蔼的师傅。
“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要不断的有人出名,然后被杀掉,杀掉他的人出名,然后被后起的人再杀掉,如此往复而已。明白了吧?师傅就是因为太出名,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想伤害你,师弟。”白衣男子冰冷的回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刚从湖边敲下的冰块般冰冷。亲情竟然还不如虚名重要,难道这就是江湖?难道出名就是这么重要?黄衫男子心内犹如刀割,想杀了师兄,他不相信师兄会做这样的事情,却又无法下手,师傅去世之后,世上就只有师兄这个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他却偏偏又是杀死师傅的凶手。
“就这么简单?你就杀了抚养了我们十余年的师傅?”黄衫男子脸上流下的泪水瞬间凝结,在脸上形成了两道冰凌,刺骨的寒意透过面皮刺激着黄衫男子,不断的提醒他,他还活着。因为腰部以下已经开始麻木,双脚早已失去了感觉,唯有意念在苦苦支撑着,否则他丹田之内的那股热气一散,他很快就会和脸上的那两道冰凌一样,永远的守候在山顶,守望着山的另一侧师傅的墓碑。
“既然你不肯走,那么,我也只好灭口了。对不起了师弟。”白衣男子一晃肩膀,招魂玄月刀应声飞出。
刀和风雪混为一体。
一阵寒意透过浓浓的风雪扑面而来。
一股压力排山倒海般倾泻而至。黄衫男子长剑一声龙吟,也出鞘了。
长剑化作一道彩虹,径刺向白衣男子心口。
“你的长虹一线天火候不足,根本打不过我的。你走吧”白衣男子不知为何忽然收刀。强大的压力骤减,黄衫男子的剑想收也收不住了。赫然洞穿了白衣男子的胸口,长剑透胸而过,直没至柄。
“啊!——”白衣男子愣愣的看着胸前的剑柄,张口顿时标出一道血箭,那招魂玄月刀也顿时坠地。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不——”黄衫男子一声悲啸,上去抱住了白衣男子。
“师----师弟,我,我其实不是杀师傅的真凶,只是愧于不能为师报仇,而且仇人的武功远远高于你我,我,我只是想赶你走,也为我师门留下一点血脉,可是,可是你却——”白衣男子断断续续的说了一点话,开始大喘起来,满头冷汗。
“别说了,你别说了,师兄,我知道你不会杀害师傅,可是杀师之仇怎能不报?师傅就像你我的亲生父亲,不,我一定要报。不管杀人凶手是谁,我一定要报。告诉我,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师傅?”黄衫男子激愤不已,浑身颤抖。
“我,我时间无多,师傅在弥留之际告诉我,说师弟你知道真凶之后肯定会如此,所以我,我不能告诉你,咳咳”白衣男子咳出一口血来。
“他老人家怎么说的?”黄衫男子急问。
“他,他不让我告诉你凶手的名字——”白衣男子气息渐缓,堪堪断气。
“那你可以写给我凶手的名字,我知道你也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是不是?”黄衫男子急道。
白衣男子点点头,用手指在雪上画出一个字来,鲜血在雪地上格外刺目,而那写出的那个字却是更加的刺目,黄衫男子差点晕过去。
风雪很快将那刚写出的字迹湮没,但是就是那个字却注定要让整个武林再无宁日,江湖陷于无休止的争斗。
第一节大小姐的秘密
时光冉冉,转眼间五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武林就像是一池春水,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事情,依然是风平浪静。
这五年里,北方的慕容世家势力越发的庞大,除了中原太极门之外,其他各大门派纷纷折服其下,个中原因颇为费解。
雨夜。
淅淅沥沥的春雨一改柔韧的习惯,夹杂着稍带寒意的春风,敲打着悦来客栈的每一个裸露的部分。店小二和掌柜的早早的歇下了,这样的天气里,谁还愿意外出远游呢?何况这里是郊外空旷之处,虽然毗邻大道,但是,这样的天气是最适宜抱着老婆睡觉的季节,客栈冷冷清清,没住几个客人,店小二迷迷糊糊的咕哝道:“哪里有得人啊。”
一道亮光闪起,打了一声彻天动地的春雷,惊醒了不知是谁,含含糊糊的念叨:“春雨贵如油,今年些许是个好年成。”
再一道闪电闪烁的间隙,整个院子里犹如白昼一般一闪之瞬,却多出一个人来。
头戴斗笠,一身黄色的衣衫,裹着一个消瘦的身形,他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一间客房。
就在将到那檐下的时刻,窗户一闪,从中扑出一道暗影。电光倏然不见,只听得“咔嚓、噗”两声响过之后,短暂的黑暗之后又是一道闪电。
客房外面只遗留下一具扑倒在泥水中的尸体,一柄偃月短刀很快的被雨水和着尸体的血迹浸透了。雷声掩盖了一切,春雨抹去了相关的一切信息,任由那具尸体在水中将满园染成红色。
悦来客栈出了人命案,很快震动了邻近的几个城镇,池州、陌州的捕快纷纷赶到,可是他们无法界定案件归谁管,因为这个悦来客栈地处两州交界之处,平日里属于三不管地带,两个州官都很昏,除了贪赃枉法、强征赋税跑的快,三班衙役也是由于上梁不正的缘故,整日只知道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这次一来,他们首先找到掌柜的钱三,池州的捕快头头人称凡事占一分乔力敏,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他开口就要钱三出五十两银子,作为办公之用。陌州的捕快头头雁过也拔毛赵琦高一看,伸手拽过钱三,也要五十两银子办公。于是案子没办成,两家捕快倒是动起手来,都想争得这五十两纹银花花。
“住手。”门外传来一声断喝。
环佩声响,伴随的还有清香怡人的淡淡幽香。众捕快被那喝声一震,无不住手转身。一看,都急忙拱手作揖。来者是谁?只见来的这位公子,身穿五蝠捧寿织金锦,披着一件玄色大氅,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儒雅之际又略带绿林豪气。手执羽扇,腰佩一柄九阳转阴青龙剑。
“一群狗奴才。这里发生了人命大事,竟然也不知会慕容山庄一声,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公子身后闪出的一个家人喝道。
“龙六,退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慕容公子用扇子拨开家人龙六道。
“慕容公子,我们也是刚刚赶到,还未勘查清楚。所以未曾转达贵山庄。”乔力敏和赵琦高认得这个公子哥是慕容山庄的大公子慕容鸣剑。两个人急忙解释。
“哦,我也是凑巧路过这里,先去验查一下死者把。“慕容鸣剑毫不罗嗦,直接点名要看尸身。
两个捕头急忙带着慕容公子来到那具尸体前面。
“嗯?快刀手臧七。”慕容鸣剑显然认识这具尸体。再一看那尸体的颈部,不由的蹙了蹙眉头。
这臧七虽然武功不弱,可依据尸身的那道伤痕判断,是一击毙命,似是刀伤,也像是剑创。自己也一时拿不准是什么兵刃,因为刀锋和剑锋在有些时候的创口很雷同。
“龙六,你们把臧七抬回山庄。”慕容鸣剑回首道。在其他捕快不注意的时候不露声色的顺手扔出两锭金子,吩咐道:“两位捕头,烦劳回去禀报,四处谣传我想你们知道怎么处理。”
“知道,知道,我们会好好处理的。”两位捕头虽然捞过油水,可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好事,要知道一锭金子可以置办多少家什啊,一边感激涕零,两捕头迅速的收起金子。
慕容山庄的后花园里。应时之花开的很是浓艳,把春天的生机渲染的极是生动。
大小姐慕容婉燕却似乎满怀心事,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手托香腮,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啊,燕儿。”慕容夫人花?(zhe)秀走了进来,看到女儿那副模样不由的疼爱不已。
“啊,母亲。我——”慕容婉燕很快的回过神来,却不知一时说什么好。
“是不是还在为快要举行的婚礼担心啊?”知女莫若母,古来如此,慕容夫人一语中的。前些时日,慕容婉燕的父亲慕容云翼为其定下一门亲事,新郎是太极门掌门赵秋雨的爱子赵九如,这个赵九如虽然武功不高,人品也不是很好,仗着其父的势力,沾花惹草、调戏妇女,虽然不是什么大恶,人品实在是有些问题。可不知为什么慕容云翼却偏偏看中了这么一个登徒子,竟然亲自提亲,要和太极门结为亲家。
慕容夫人自然是反对这门亲事,可在慕容山庄,慕容云翼是向来极具威仪的,一个妇人之见显然被毫无理由的拒绝了。
“哎,燕儿,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快。可是咱们作为女人,做不了主啊。不过只要你能过的开心,我也放心了。”慕容夫人也不知该怎么劝解自己的女儿。
母女俩的眼睛很快都溢满泪水,坐在那,任由春风四处吹拂。不过,慕容夫人不知道的是女儿没有给她说,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人了。她一直在想的还是他,还有和他相识的那短暂时光。透过慕容婉燕的泪光,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又想起了那张英俊的脸。
慕容山庄,藏经阁。
这个地方四周都有壮丁定时巡视、看护,据说这里藏着慕容家的不少秘密。
黑暗中,一双眼睛在窥视。一颗探路石啪嗒一声落在寂静的园中,四处的静默使得那声音穿透力很强,可是,没有一点动静。
黑衣人犹如夜行的狸猫,一闪身,就窜到檐下,伸手去开启悬窗。
嗖的一声,一支没羽箭悄无声息的从其背后袭来。那力道和角度都极其刁钻,正是黑衣人防守最薄弱的背部。
黑衣人似乎忽略了这些,身形一闪,避进阁内。
“包围好了,宋四和我一起进去,暗哨不要动,点起火把来,莫叫黑衣人逃走了。”说话的人是慕容天合,二当家慕容云轩的大公子。他今晚负责查夜,被他觑见了,所以就暗施冷箭,想把黑衣人捉住,没想到那一箭射出竟然没了回音,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箭法。
搜索却令人大失所望,根本没找到任何线索。
慕容山庄,婉君阁。阁内的一个小房间内布置的温馨、舒适,正中一个莲花形浴池注满了清水,水中片片花瓣透出沁人心脾的阵阵香气。
只见丝绦、裙裾逐一飘落地上,阁内的女子身材完美,转过身来,那姣好的面容令人不由心中一动,却是慕容婉燕对着铜镜审视自己丰腴的胴体,她轻叹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犹如凝脂般的肌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噗通一声响,把慕容婉燕吓了一跳,这个时刻,怎么会有声响呢?慕容山庄的安全她是信得过的,难道是父亲?还是弟弟?应该不会。她一把扯起一件纱裙将自己裹住,悄悄的向外探视,一切归于寂静。只有微风吹过的沙沙声。
或许是自己吓自己,慕容婉燕想想,就放开心扉,继续去洗了。
洗完,披着蝉翼般的衣衫,擦拭着湿漉漉的发髻,慕容婉燕感到一种快意的舒畅。进了闺房,把她吓得差点尖叫起来,房中躺着一位黑衣男子,身材有点消瘦,可是其肩胛部位被一杆没羽箭洞穿。她认识那箭是堂弟慕容天合所用。那么这个人是敌人?她在心内权衡。鲜血在悄无声息的外渗。慕容婉燕也是学过一些功夫的,出指先点了黑衣人的睡穴,然后点了几个穴位,止住血流。她在思索要不要报告给父亲或者母亲。可是出于好奇,她悄悄的近前揭开了黑衣人的蒙面巾。
躲在黑色蒙面巾后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庞。慕容婉燕看了一眼,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常年身在闺阁,很少见到这样英俊的男子,而第一次遇见这个蒙面人却不由的心如鹿撞,茫然不知所措了。
思考了一会,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回报给任何人,她觉得找个蒙面人应该不是坏人。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刻,一把刀戛然而至。
那刀锋凌厉的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她愣在那里,任由地上那个男人翻身站起。他竟然解了穴,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阁外,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传来。慕容天合的声音传了过来:“婉燕妹妹,婉燕妹妹,方便上楼么?”
“没事的,我,我刚洗完澡,你上来吧。”慕容婉燕语气平和。
“哦,是这样的,刚才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我只是查看一下,你没看到什么人吧?”一上阁楼,慕容天合只是站在门口,问道。
“没有啊。我没有见到什么人。”慕容婉燕语气平淡的道。
“哦,那就好,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你要记得把安全机关打开啊。”慕容天合转身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叮嘱慕容婉燕。
“呵呵,那我就不送了。”慕容婉燕听着蹬蹬的下楼声,额头上的细汗逐渐消散,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还好,那点血迹都在脚底,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桌上飘落一张纸条,上书:“救命之恩,日后再报。后会有期。”
字体工整、虬劲有力。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无名的蒙面人从此在她柔软的心底扎下了根,再也无法抹去,尤其是那张英俊的面孔,每次想起的时候,她都会有种难以言状的甜甜的感觉,只是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十分疼爱她的母亲,她都没有泄漏一点。
慕容山庄,暗室内,灯火通明。偌大的空间里除了火把跳动着的火焰、嘶嘶的响声和偶尔的劈啪声,还有六个坐在座位上庄严肃穆的人。
大庄主慕容云翼、二庄主慕容云轩、三庄主慕容云峰、四庄主慕容云龙、慕容鸣剑、慕容天合,分别坐在四大两小椅子上,还有两张空空的、落满灰尘,似乎多年未曾坐人。
密室正中,则是一具尸体,快刀手臧七的尸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节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