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阶玉兰媚

导读仔细地看过去，蝇头小字，用刀刻的、用墨汁涂的、用钢笔写的，触目都是。果真是因了这玉兰把人们的情绪勾引了出来么？红尘中忙碌的人们个个都变得如此诗情画意，变得如此缠绵悱恻。

一

这是一个小站，没有人群，没有喧闹，不拥挤的站台感觉不出牵挂的滋味。谁在依恋着谁，谁在怨恨着谁，怎样的情结在空气中飘飘荡荡，飘渺不知。

我已经是第三次搭乘这列火车南下，习惯了在左边第三个柱子那里等待。那根柱子边上有棵玉兰花，站在树下，香气轻轻淡淡，和着微风一阵一阵，曼妙得很。痴痴地站一会，哪怕是一小会，就要掉入到那一个梦境中去。

有几次来的时候，天空中透着点雨意。“微风吹万舞，好雨尽千妆”，我忽地想起来古诗中有这样两句。每每此时此刻，我便感到内心升腾起一种希望，泛着绿光。

柱身上早已斑驳，满满的一片，皆为离人句。

一枝木笔寄与你，款款深情莫忘记

玉兰非花，我心琉璃。

池中清晓风，兰心气自华。

你若是龙女，我追你到天涯。

花是我栽，香飘四海，你闻，我醉。

……

仔细地看过去，蝇头小字，用刀刻的、用墨汁涂的、用钢笔写的，触目都是。果真是因了这玉兰把人们的情绪勾引了出来么？红尘中忙碌的人们个个都变得如此诗情画意，变得如此缠绵悱恻。我也这样。我的老家在我等待的那列火车的终点。这个小站是我心灵深处的村庄。在喧嚣中流浪得太久，我就会感觉到它的呼唤。

二

初中一毕业，我们全家搬到新房子里。记得院子很宽敞，主要是阳光充足，这对于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的母亲来说，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小，门前的空地很快被母亲整理出来，当邻居们开始种植番茄、辣椒、绿豆的时候，母亲便去花鸟市场买了盆栽的海棠、一串红、倒挂金钟、厚脸皮、昙花、山茶花，母亲把它们摆放在院落的周边，在空地里种了两三种月季，还有玫瑰。一到春天的时候，真可谓花开满园，十里生香。常常引得生活区的居民都来玩赏、拍照。第二年春上，母亲的一个朋友送来一棵白玉兰，已经长得半人高，绿色的长条叶面饱满圆润。母亲欢天喜地动员全家把它移种到院子的一角。我十五六岁了，个头也有玉兰花高了。我对母亲说过的那句话还记忆犹新，玉兰花生香之际，我还在故乡吗？母亲若有所思，孩子大了，一定会飞得远一点的。

母亲的朋友说白玉兰是一种高大的乔木，主干上向四周伸展出许多支枝，树叶肥厚墨绿，充满活力。待到开花的时节，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地坐在树下聊天，或是在几棵树间吊起睡床，悠闲地看书听音乐。白玉兰开在南方，即便是在冬天，沐浴在花香里犹如沐浴在春色中。母亲有时会央人搭了梯子到树端摘几朵下来，送与附近的邻居们。住在楼上的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日日开得半窗，与那清香相携相扶。

三

白玉兰终于含苞欲放的那一年，我离开家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在城市的街道，会很经常地见到高高大大的玉兰树。走过时，驻足便有香气沁人心脾。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苏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元相故，笑比江梅不恨肥。

明代诗人文征明七律诗中，他用华美的词句和大量的典故描绘了玉兰花俏丽的身形，徜徉于文字间也常能觅到玉兰的婀娜身姿。这样读着，想着，看着，家乡院落的那一株玉兰仿佛就在眼前。

母亲前几日打了电话过来，让我工作不要太累，要晓得自己照顾自己，说她跟父亲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挂心。还说白玉兰已经长得很高，我回去只能仰望了。母亲那边挂了电话，这边的我早就泪水滂沱。

四

这多年，我何曾没有远望故乡，何曾没有仰望庭前的白玉兰，心灵村庄深处的那一条小径有多少年没有人走过，除了我。

我永远的守侯。在远处，在近前，在小站，也在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