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自由―竹海行

导读苍松、翠竹、腊梅是古代文人笔下的岁寒三友，它们象征着人的高尚的道德水准；梅的傲气，竹的坚韧，松的挺立代表着我们的民族之魂，然而它们也逃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在全世界广为传颂的这首诗又在耳边响起。我们那个年代的学生都背得滚瓜烂熟。都说自由珍贵，但人们对习以为常的环境的顽固依赖让人在获得自由后还有点不习惯。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中那位小偷不是很留恋监狱中的基本温饱生活，而故意犯罪回去过冬吗？现在我不必划卡签字，不必害怕各级领导投来的异样眼光，在这个把学生当上帝让人喷饭的年代里不再担心有学生在那定期的学情调查表中恶狠狠地甩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不合格。”我终于抛开了和我当年所接受的教育和哲学理念完全格格不入的环境，比如我对“天地君亲师”那块神龛牌是顶礼膜拜的，但现在提倡师生平等，我一直都觉得很别扭。虽然这一切都过去了，但总还有些牵挂和眷恋。

利用端午小黄金周，我和爱人去了在嘴里念叨了很久的蜀南竹海。三个多小时后我们下榻于山顶一户农家宾馆里。在习习山风拂面而来的竹山上，我看到那满山的竹叶在微微起伏着，与其说它是竹海，不如说她是烟波浩渺的大湖，她的笑靥永远是那样的迷人。她慷慨地让你在身边自由地呼吸，这时我才终于恍然大悟我是自由了。自由是什么，那就是让你回到自然去，去享受无数像竹海一样的佳丽带来的激情和愉悦。于是在竹林下我有了久违的舞姿，敞开了封闭已久的歌喉,有了碧波荡筏的诗情画意。

在那美其名曰“海中海”的景点，我知道其名来源于竹海之中的海水。就像写文章假大空一样，这“海中海”也太言过其实，它无非是山湾湾里的一个湖泊，宽不过20来米，长就是几百米吧。比起阳朔山水的奇峰突兀，漓江潋滟，竹木苍翠，村落掩映来连个小巫都算不上，阳朔富甲天下，这儿只能算小康人家。在这山顶湖泊最吸眼球的是那一笼笼翠竹倒映在清澈碧绿的水里，能清楚地看到修长的竹叶在水中摇曳着。

阳朔有厚重的历史，秀丽的山水，是诗人灵感的发源地，带给旅游者更多的是人文知识的享受；而这里我看到的是浓郁的亲情，欢声笑语在竹子做成的桨片和翡翠般的水花间荡漾。如果要加厚自己的文化底蕴，那就到阳朔吧，那是学习型旅游；如果要充分体现旅游的另一种品质，集休闲和放松为一体，那蜀南竹海就值得一游了。阳朔的竹筏在美丽的漓江上顺流而去，筏上的人是一位舞者，左右挑动着桨片，优美动听的山歌在两岸青山间回响；而我像一位笨拙的船工，用竹片吃力地在水中划着，操纵木筏前进方向。和我穿着一样橘红色救生衣的老婆只知道不停地按快门，那张圆圆的大嘴巴贪婪地攫食着湖光山色，划桨这苦差事就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也好，这些年很少活动身子骨，我这日渐秀气的双臂肌肉难得有这样的锻炼机会。不宽的湖面上竹筏越来越多，有一家三口的，也有老小四口的，社会的最小单元在这里相对集中了。竹筏之间时常发生碰撞，此时孩子发出的恐惧的尖叫在这部自然和亲情的交响乐中插进了高音区声符。其实只要用竹竿在对方的竹筏上轻轻一点，竹筏就在水面上悠然自得地漂移开了，由于是死水微澜，即使竹筏之间要接吻都是非常温柔的，一点危险都没有。

除了“海中海”和她的孪生姐妹“仙女湖”以外，竹海还有一些景点，较为出名也为当地人引以为豪的是“翡翠长廊”，两旁高大的竹子微微弯腰交织成了一个圆拱顶，下面有一条用“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天然红砂石铺成的长约200米的石板公路，江泽民主席曾经在那里游览；另外就是沿着山腰的石板路行走收进眼底的景色，石壁上那些浮雕，把孙子兵法上的三十六计所反映的故事挨个地雕刻在山壁上；一处叫天宝寨的地方是悬在山壁上的亭阁式建筑，地势非常险要，据说当年是土匪驻守的地方。这些地方我都不喜欢，因为全是人工雕琢，那些石刻的刀法是那样的粗劣，所有的人物的表情刻板，千篇一律。

我更喜欢农家宾馆对面的那片竹林，山上那几天晚饭后总要到里面去溜达溜达。妻子钟情于那些布满了棕色细毛的竹笋叶正一块块剥落下来的幼竹，小时候母亲用这种这种竹笋叶来剪鞋样，为我们做布鞋。那些细绒毛不小心弄到你身上，足足叫你会挠痒几个时辰，比山蚊叮咬后还要痛苦。房东说那些幼竹一年之内就要窜老高老高，嫩嫩的竹节上还有一层灰蒙蒙的粉末，女人对幼小生命那种天然的疼爱，让妻子闪着相机上的刺眼的白光，把它们拉进了镜头。然而让我产生情感共鸣的是那满山遍野积淀的竹子的落叶。

苍松、翠竹、腊梅是古代文人笔下的岁寒三友，它们象征着人的高尚的道德水准；梅的傲气，竹的坚韧，松的挺立代表着我们的民族之魂，然而它们也逃脱不了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蜀南竹海气候正是春末夏初时，和煦的春风吹落了寒霜冶炼过的竹叶，催发了竹枝上的新芽，一片片旧叶飘落在地上，竹林下铺起了柔软的地毯。我漫步在遍山已经变成惨白色的竹子落叶上，忽然有点酸楚，不久成千上万游人将把它们踩进泥土，离开尘世，从此销声匿迹。然而正因为有了它们，挺拔的笔直的竹子才会永远高风亮节。

自由有两类，我退休了，我获得了自由，这是制度层面上的；在生生不息的生物界中能参与新陈代谢的循环这才是造物主赐给我们的最高贵的自由。

蜀南竹海之行让我悟出了人生又一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