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高空“走钢丝”
这样的题目,这样的文字,是为了纪念那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夜晚,那个真正意义上的空中的行走。——题记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在高空作业。也许,性格和工作之间,不曾划过一个等号,一个很文静婉约的喜欢文字和音乐的女子,却从事着一份重机械的高空作业的工作。然而这两者之间,一边翩越着我浪漫青春不老的梦想,一边却喜欢着在空中磨练出的敏捷、睿智和一份从容的大气。可是我毕竟是一个温暖而又温柔的女子,我的身上,不具备男子的刚强和无所畏惧,也少了一份临危不乱的大胆和镇定。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驰骋在灯色如昼的空间,以一种飞翔愉悦的心态,以一种轻松自如的展示,当我的行车正承载着有条不紊的忙碌,工序的操作也正在一道接着一道,突然,就在那时,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全厂断电。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把我孤独的封闭在高空,但这一次,却是因为电线总线路的原因而导致的故障,短时间内是无法修复的。而这时候,我的车上还吊着一包铝液,如果铝液长时间不倒出来的话,虽然是保温包,时间长了也会凝固的,而到那时候,将会是一个很麻烦的损失。
我不知道,朋友们是不是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人被困在高空,当寂寞和孤独紧紧把你包围的时候,总好像有一种失去自由的感觉,那时候空调也不会运转,在这样的夏天,会让人感到浑身的闷热与烦躁。幸好还可以听听歌,或者上网找好友聊天,如果那时候哪个朋友打来电话,那便是我莫大的幸福了。
而在那一晚,我可爱的同事们,做出了一件在我看来很伟大的事情。
当叉车升起它的输送传带,我以及我的天车欣喜的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同事,那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我快速的打开车门,以一种喜悦而疑问的口吻:“天车不用修啊!你们做什么呢?”
这时候,维修工已经开始拆卸电机的外部组装了,我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他们要转动轴承来进行天车的运转,虽然我明白这样的原理,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实际的操作与尝试。
因为车间的地势不一样,铝液车停放的位置低,天车垂吊铝包的位置高,所以只能把天车开过去了。黑暗的夜色里,在手电光交互的照耀下,打开抱扎,他们一起喊着响亮的劳动号子:“开始!”“一、二、三···”手腕转动轴承带动了天车蜗牛般的行走,而这种缓慢的行走,却给我一种震撼般的力量,我分明的感觉到了一种空前高涨的热烈气氛,一种久未有的齐心协力。我不知道,如果按时速计算的话,这样的速度会是多少?但它肯定是全世界天车行走的最慢速度了,所以,有一种毅力叫做坚持!目送着我们的蜗牛爬行、爬行···时间一分一秒,一秒一分···平常看起来那么微乎其微的距离,此刻却在眼前放大成了遥不可及的长度。这时候,天上与地下,指挥、移动,以一种巧妙,一种感觉,一种相互间的通力合作,你喊、我答、观察、目测,在那个空间的那个时刻,会让人不由得有一种激越向上的饱满情绪。
终于,我们以一种超然的默契,把十几吨重的铝包,安全准确的放到了铝液车上。
然而那个夜晚对于我来说,万里长征只是走出了第一步。
因为天车距离上下楼梯口实在有点远,安全放下铝包以后,同事们再也不愿意这样转动轴承来运行天车了。因为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行驶的话,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楼梯口,而这时天车的位置,叉车是远远够不上了。
这么多的人怎样下车呢?只能从一二十米的轨道上走下去了。虽然我也喜欢一些攀爬的高空运动,但那都是在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进行的。现在的轨道,一边紧紧只能容下一只脚,而且手没有任何可扶的地方。
我酝酿着情绪,心里矛盾重重,左思右想,是下去还是留在车上?但此时,脑海里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在这个漆黑的不能生产的夜晚,我想回家。这个念头支撑着我鼓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当看到同事们走的走、爬的爬都从轨道上下去的时候,我竟然也抬起了迈下天车的脚步。
身后是我们的班长,他背着我的包,同时还挎着天车的遥控器。我知道他是一个身手敏捷,头脑反应灵敏的人,他一边为我照着手电筒,一边说:“别看下面,只看你脚下的轨道。”可我一站到轨道上就害怕了,一种孑然一人的高空恐惧感将我紧紧的包围,我嘴里连连喊着:“不行、不行···”脚下再也挪不出任何细小的一步了。
班长又试图让我抱着钢架上的管子溜下去,我返身跨下钢架,高空中我的脚好像够不着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死命的抓住那个可以给我身体支撑安全感的钢板,我探寻着每一个可以下浮的台阶,换着手,移动着脚,在灰尘的弥漫中,此时,我深切的触摸着生命的鲜活与死亡的边缘。那时候在心里,就升腾起一种坚强的信念,那是一种必须的、完全有把握的、超然的信念,这种信念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谨慎与恐惧,在我没有完全把握自己能够顺利下去的情况下,我放弃了。
重新返回轨道,也许轨道的直线相对于那些交错的管子,在视觉上会给人一种通透的感觉吧!反正,我已经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很小的一段了。班长依然在身后,从容而镇定,手电光照着我谨小而慎微的心。然而站在离地面一二十米的高空,人是浮的,心是浮的,不安全的不安定也是浮的,我的心终是害怕的。无法行走,无法平衡,蹲下去,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那个瘦小的黑色影子踽踽爬行在高空,那个时候,思维是空白的,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生命所有的概念里,只剩下了这段距离,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同事们站在车间下面,我听得见他们唏嘘的感叹。我也知道,他们为我紧紧地捏着一把汗,班长不停地在背后说:“我背你下去吧!”我不加思索:“那样,我们俩都会摔下去的!”我无法想象在这样的高空,以他单薄的身体背着一个人如何行走平衡于这跟独木桥?······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完了这段行程?在我或蹲或站的间隙里,在我或明或灭的信念里,在我或慌乱或谨慎的心弦里···那时候,我只看到了我的老乡和我的同事站在楼梯口温暖的身影······
我想,这一生,这一辈子,那是我唯一的一次,也是我最后的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空中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