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而上的忧伤
编者按:人生哪里没有忧伤?也许忧伤在文人的眼里也是一种气质的美丽。文章以优美的文字来表现了作者的心情,忧伤的思绪流淌文章中。欢迎作者来到,期待再次投稿。
或许,文学与忧伤有着某种天然的联系。我疯狂地爱上了文学,也便无可避免地受到她的伤害,那是一种铺天盖地、彻头彻尾的忧伤。
最初是迷恋所有与江南有关的散文,沉迷于那一种浓的化不开的美,流水轻扬,丝竹绵软,浓妆淡抹的秦淮歌女,缠绵多情的吴侬软语……后来,渐渐了解了江南的历史文化,才知道这些美的背后都暗藏着忧伤,这种忧伤的基调已经表现在改朝换代的兴替中,渗入到文化脉络的流变中,更深深植入到江南文化的基因中。
这种忧郁的气质在南京表现得尤为突出。历经吴楚文化的萌芽,三国两晋的发展,宋齐梁陈的繁荣,隋唐时期的凋敝,南唐时期的短暂复苏,明初的空前鼎盛,清末民初的历史浩劫……南京的历史文化历经数千年的发展、演变和传承,在文化的碰撞、融合,在社会的动荡、分化,在政权的更迭、兴衰中不断经受淘洗与磨砺,逐步形成了忧郁的文化特质。她没有北京的庄严,西安的沉稳,上海的前卫,成都的奔放,她就像后花园里的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
居住在南京的我,也渐渐受到这种气质的浸染,读一些略带忧伤的文字,见月伤心,见花落泪,长吁短叹,暗自神伤,深陷在文学的感伤之中不能自拔。
一度倾心于玉溪生的缠绵悱恻,纳兰的哀怨凄绝,一遍一遍的读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文字与灵魂猝然相遇的时候,心便会微微的生疼,没有落泪,只有止不住的忧伤,无边无际。而这样的忧伤几乎涵盖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细细想来,这些忧伤充其量也就是形而上的忧伤,因为现实中的我生活安定心灵富足,不用担心生计,没有商海的虞诈,没有官场的倾轧,更犯不着处处小心的与人交际,是在找不出忧从何来。于是,我只能求助于哲学,给它一个“形而上”的定语。
醉心于文学,吟风弄月,翰墨词章,多少有一点乐此不彼的感觉。而自己写的文章,也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着忧伤的音符。冷月清风,落花流水,天边孤雁,水上蒹葭都成了传递忧伤的载体。也有人说我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难道人人都有这样一个关于青春关于忧伤的年龄段?我无意忧伤,也不想辩驳,心想等我再长大一些,或者更接近现实一些,就会有所改观吧。
而事实上,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落了空,反而开始了变本加厉的忧伤。检点一年多来写的诗词文章,失望地发现哪一篇也逃不出忧伤的影子。
喝火令残荷
月色隔帘冷,西风触手凉。秋来临水意茫茫。可叹满池红瘦,转眼又经霜。
忆取旧年事,悲伤心底藏。喉头烈酒入冰肠。付与蒹葭,付与雁一行。付与残荷枝上,孑立水中央。
这首词大概写于清冷的深秋。那天看到一池的残荷,傲立于秋水寒烟之上,本该用浓重的笔墨去极力赞美它的坚韧,它的清绝。可是整首词写下来,却成了感伤之作。然而,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也没有特别伤心的事情。看来,这种忧伤就来的莫名其妙了。
再看另外一首:
喝火令流浪
陌上花开早,灞桥柳色新。此番又作远游人。收拾匆匆形色,一路起风尘。
三载天涯路,几篇落魄文。烟波已惯百年身。输却相思,输却黯然魂。输却春风词笔,沧海剩初心。
这是今年春季开学的时候写的,刚刚离开家的温暖,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个算不上冷漠的城市,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空旷的感觉。虽然上阕写的还算潇洒,素衣白马,一路风尘,却已在暗中埋藏了忧伤的种子。“灞桥柳色新”,灞桥,古来伤别之地,折柳送人,含泪挥别,不同的人,相同的景,相通的情,一幕幕的重演。下阕里的忧伤就显得肆无忌惮了,“烟波已惯百年身”,我甚至在想我这小小年纪竟发出百年之叹,江湖风雨,人海波澜,或许这是我以后也无法想象的,而现在写出,似乎有点与身份不符。重读这首词,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词中保留着一份对自我的期许,“沧海剩初心”。
受到文学的浸染,我现在看人看事看社会,也多多少少有了一种忧伤的眼光。谈不上是老杜忧国忧民得的家国身世之感,也谈不上是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深痛呐喊,更谈不上是陈寅恪“文化神州丧一身”的扼腕苍茫之叹。只是一种游离在心灵深处的,无缘无故的,形而上的忧伤。
文学的忧伤,让我多愁善感,让我敏感负累,她用锋利的刀笔在我的心灵上镌刻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点点斑斑的伤痕,任时间温暖的手也无法抚平。明明知道,文学带给我温情的同时,无条件附加的是无尽的忧伤,无尽的疼痛,而自己还依然在这种忧伤和疼痛中乐此不彼,不知回头。任他千疮百孔,任他斯人憔悴。
形而上的忧伤,注定,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