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李拐”的烦恼
年轻时的“铁李拐”在整个曹林坡,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到谁家做两桌菜后,不是大吃二喝的?
“铁李拐”会做菜,大生产队时就是司伙长。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又在曹林街上开过一个小饭馆。卤鸡卤鸭卤猪蹄,手艺可谓一绝。因此,家资也曾相当殷实。那时,曹林坡里,只要谁家有个什么红白大典,都以能请到“铁李拐”前去做几桌菜为荣。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老了。
“铁李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朝阳自幼天资聪明伶俐,继承了爹的手艺。现早已将爹的那间小饭馆扩张改制成了大酒店。曹林街上三间大门面,往上一直整整三层楼。店外霓虹闪烁,店内酒肉飘香,吆五喝六。
然而,这个李朝阳却是个极端惧内的主。起初,偌大一个酒店还有老爹“铁李拐”的一口饭吃,帮儿子守个门,看个店,生活还算滋润。但自从前年夏天,“铁李拐”娶孙儿媳妇,一家人忙前忙后,累个半死,夜晚九点多,他上顶楼的那间小房里想睡觉时,不小心,一下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摔断了腿之后,想再吃口饭,就难喽。那年,他六十七岁。
儿媳妇每逢吃饭时,必会说,“现在店里这么忙,请了三四个伙计,楼上楼下,端菜端茶的,都忙不过来,还得天天伺候你?该死了,还不死?”
“铁李拐”一天两天看儿媳妇的黑脸,心里不舒服,总想找儿子说说。
李朝阳也还劝劝爹,“爹,你年纪大了,能忍就忍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死样子。”
可半年一年的总这样看儿媳妇的黑脸,心里不舒服了,再找儿子说说,李朝阳也有些不耐烦,“成天就你的事多。你看我买菜算账的多忙,你就是闲的慌!”
忍!忍!“铁李拐”一直都忍着。忍着腿疼,忍着黑脸。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跟儿子儿媳妇大吵了一架后,一个人拄了竹杖,躲回了自己偏僻的老屋里。老屋还是土坯房,却冬暖夏凉让他心不慌。虽然老屋里没有电,电灯电视享受不上,但这一支白色的蜡烛,也能将窄仄的床头照亮。他的晚年生活,在这昏黄的烛影里摇曳。
年关底下,二儿子李建回来了。他见老爹这样艰难的生活,心里很难受,“爹,你一个人在这住,咋不跟我说一声哩?”
“铁李拐”叹口气,“跟你说有什么用?你都三十六了,连个女人都没混上来,跟你说有什么用?我是要死的人了,你别管我。”
“爹,过完年,你跟我一起出去吧。我哥不养活你,我养活。”李建低着头想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只是在定海的一条船上帮人家打工,但我租的房子肯定能放两张床。咱爷俩儿是个伴。”
“铁李拐”看着二儿子的眼,“傻儿子,找我做啥伴?还不想办法攒点钱,娶个女人好歹成个家。”他说这些时,心里是很愧疚的。以前他把所有的精力、财力都给了大儿子,那个该死的李朝阳,很少关心二儿子李建,以至于他连个老婆都讨没上。“别管我的死活!我老了,不能给你挣钱,也不能拖累你啊。”铁李拐说到动情处一双干瘪的老眼,落下两颗亮亮的水滴。
“不会的,爹,你跟我走,我会让你很幸福。”
年后,铁李拐没跟大儿子打招呼,就被李建背上了开往定海的大巴车。
两个多月后。铁李拐就用曾经烧菜的手,扒拉出几大袋废纸、烂瓶、饮料盒,堆在租赁房的墙角边。李建是够一小推车一卖,够一小推车一卖。每卖一次,都给老爹买一只卤鸡啃。
铁李拐说,卤的香,我爱吃。
中朝于古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