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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

2013-10-23 16:24 作者:中朝 阅读量:287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在整个曹林街学校,老张是最不受欢迎的人,所有师生都这么认为。冯超也常常这样想。

老张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干老头儿,干瘦而黑的老脸,满是深深的褶皱。高大却微弯的身体里,“嵌”着一根二尺来长的竹杆,竹杆的一头用细铁丝狠狠地绑着一个小铁钩。原本青翠的竹杆,早已是光滑的泛着淡淡的光亮的微黄的竹棍。

老张是专门来学校捡拾垃圾的人。一个破的大的尼龙编织袋,好像他家只有这么一个破袋子似的,袋口已磨破而毛毛英英。他或许已干了一辈子捡拾垃圾的活了吧!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好像从来就没有换过。黑而干瘦的脸、手,也似乎没怎么认真洗过。浑身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怪味。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所有的人与他擦肩相逢时,都会轻捂了口鼻,从他身边快速地躲过去。但他似乎从没在意过这些。有几次,冯超与他对面走过时,看见他干裂的嘴唇也准备动几下,却早被冯超躲过去了。

听人说,原本来学校捡拾垃圾的不止他一个人,好像还有几个什么老太婆,其中一个是腰非得与地面平行了才能走路的人。但那几个老太婆,都被老张先后给打跑了,不敢再来。一山不容二虎嘛,看来捡个破烂也是要讲究挣个地盘的吧。老张有个儿子,是这学校的一名勤杂工人,他许是仗了儿子的“势力”,才敢如此骄横的呦。

没有了外人的争地,这整个学校便真的都成了他的。

说来也奇怪,老张“上班”,可算是最准时的。每次即将放学的前十来分钟,总能看到他夹着竹竿,手拿了破袋子,出现在教学楼的二楼楼梯口。他悠闲的坐在楼梯上,背靠了栏杆,眯了眼,惬意极了。有时还将一只腿放到另一只腿上,轻轻地晃悠起来。但似乎从没有人欣赏他的坐相,所有过往的上下楼梯的人,依旧轻快地避开他。生怕脚步声惊醒了他的脏味。

而他也从不介意,总是那么悠然地闭着眼、斜倚了身子。放学的铃声,唤醒了满校园的嘈杂,学习的疲惫,丝毫经不起饭香的招引,一个个直冲向教室门,挤出楼梯口,奔向食堂去了。而老张却兴奋地与学生们逆向而行。径直走到一个个教室的后墙角,收索那里所有可以被带走的东西。“扫荡”过后的后墙角,就俨然没有整齐的样子了。笤帚东倒西歪的乱躺,垃圾桶也翻倒在地。老师们曾就此特意提防过他,也跟他交谈过,但他的记性总是不那么好,总又是一片狼藉着。

勤快的值日生肯定是是他最怨恨的。在他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打扫完教室,倒了垃圾,锁好了门。他扑了个空。每逢这时,他总要在嘴里嘟囔一句,“傻孩子,又不等我。”

自从老张敢进教室搜查开始,学生们的书啊本啊,就开始一本两本的少了。起初,没有人怀疑是他干的。上次,冯超班里徐强同学刚买的一本英语资料书,就是下楼吃个午饭的空,再进班,资料书已经不翼而飞了。徐强急得团团转,整个教室找遍了,同学们都说没见着。刚进门的王顺同学说,“资料书,英语吗?我刚才经过大门时,看见老张手里捏着一本,不知道是你的不?”

另一个同学急催着,“那还不赶快去找他要回来?”

王顺和徐强一起追上老张,他刚出校门,没多远。资料书还在手里捏着呢。“给我的资料书,让你不主贵”徐强上前一把把书从老张手里拽出来,一看,就是自己刚买的这本,“你捡破烂,这新书你怎么也拿啊?”

老张似乎很委屈,涨红了老脸,好长时间才怯懦地说,“地上,我在地上捡的。”

同学们越发的讨厌他了,都希望他不要再进来。

老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他不但敢于进教室,而且连老师们的办公室,也要进去了。同事的教案,学生交上来的作业本,也开始陆续陆续的少一本,少两本。最后,甚至整摞整摞的作业本,也会一次性地不见了。同事们都开始怨恨起来。跟他儿子说吧,事又不大;不说吧,总少,也不是个办法。

上周,第三次月考,学校要求教师自行出题,来考查学生。英语组几位老师经过认真讨论研究,决定采用英语报纸上的一期题型进行。临考前两天,才把报纸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可能是放学时,还有老师办公,又临时下楼一会儿,待返回锁门时,一大摞报纸没有了。这还了得,眼看着考试的日期就到了,再重新选题、制版、印刷,已经来不及了。几位英语老师急得直跺脚,“这死老张,真是太不像话了!”立即打电话,跟他儿子联系,让他把报纸送回来。

老张的儿子询问后,电话告知,“他说,他不知道啊。”

这下可惹恼了这几位英语老师。“走,去他家搜!”

“多不好啊。”

“走,没事。我知道他住在哪。”

这几位老师怒气冲冲地找到了老张家里,他儿子不在家。就见老张正在一间破屋子里,扎袋子呢。袋子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就准备卖出去了。老张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神情随即很紧张起来,嘴里嘟囔着,“我没进办公室。”

一个老师上前夺过他的袋子,抓住袋底角,用力一提一抖,纸张纷落。“扑嗒”一声,一大摞报纸赫然而出。

“这是什么?”

“我以为没用的呢?”

“没用的,也等人家仍后你再捡呐。”

刚好他儿子这时从外边回来了,看到同事手中的报纸,顿时羞愧极了,“你看,人老了,尽干些丢人的事。”

事后,校长找张老师很长谈了一次。从那以后,老张就再也不上楼了。校园内仍是常进,但只在垃圾池周围活动了。

冯超班的卫生区,是教楼前的那个大花圃。那天,早自习后,冯超带领一小组同学到花圃带里面去除草。有几颗大草较深些,学生拔不动,冯超便帮着使劲拔了起来。拔出来的野草都被丢进垃圾池中,老张正在垃圾池里用了带铁钩的竹棍,刨拾垃圾。

待到冯超吃过午饭,想要跟家里打个电话说些小事时,手机不见了。翻遍了所有口袋,找遍了办公室,教室和住室的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都没见。这下可麻烦大了,一个手机虽不甚值钱,但那里面的近200个电话号码,可到哪里再能寻回啊。冯超想,完了,肯定是找不到了。

直到上夜自习时,冯超的情绪仍一直低落着。因为没有他的辅导任务,便呆在住室里看会书。忽然,就听见住室的门响了两声。冯超以为是风吹动的门响,没理会,继续看他的书。

又过了一会儿,门又重重地被敲了两下。

冯超打开门时,一团刺骨的凉风猛地灌进室内。“没有人呐?”冯超想,“谁啊?”他随口问了一句。

正当冯超疑惑着,想要关了门回屋时,“我。”一声很沉闷地含糊的答语。老张从屋角处的阴影里走出来,站到冯超的面前。

冯超很诧异,难道他捡拾垃圾也要见到住室里来吗?但随后,冯超发现,他并非是想来捡拾垃圾的,因为他是空着两手,并没有带了竹棍和破袋子来的。

老张很谨慎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冯超。

冯超接过来一看,“哦!我的手机!你是在哪儿拿的?”一个疑问,脱口而出。但随后,冯超就感觉疑问的唐突了。

老张没有回答冯超的问话,转身离开了他的住室。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冯超没有听清楚。

看着老张慢慢蹒跚离去的背影,冯超隐隐地感觉到,这次可能错怪他了。冯超怔怔地立在风中许久,手中握着这失而复得的手机,手机还保留了暖暖的热意。冯超想,这也许就是他清瘦而黑的体温的热意吧。

第二天,冯超见到了他儿子张老师。冯超跟他谈及昨晚的事,并向他表达了愧疚和谢意。从张老师口中,冯超感觉他的负疚感更深了。原来,冯超的手机是在拔草时不注意,从上衣口袋里,滑落到草丛里,被学生连同荒草一起,扔进来垃圾池中。被老张用带钩的竹棍,捡拾起来,带回家。从手机屏幕保护上,冯超和妻子儿子的照片中,张老师看出是冯超的手机。老张问了冯超的住处,执意要亲自送过来的。而冯超,却劈头盖脸地将他训斥了一顿。冯超羞愧极了。

冯超想,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但冯超的谢意,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表达的机会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张都没进学校捡拾垃圾了。听说他病倒了。当冯超买了礼品出现在老张面前时,老张已经躺在堂屋的地上的柴草铺上了。他永远的闭上了干瘪而空洞的眼。

愧意将一直持续,谢意却无法被接纳。

愿老张在地下安息!!!

中朝于古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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