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背后
导读最后一声的歇斯底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防线,泪水冲洗着她的面孔,也像开了闸的洪水冲出我的眼眶,窗外,漆轩一片,屋内,也好寂寞,整个晚上,思绪像抽了线的绸子,被那棵老槐树牵挂着....
看到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依旧生长的繁茂,再一次想起了影,想起了黑色,想起了黑色日子里发生的一切,更想起老槐树上吊死的老人——影的爷爷……
高三那年算是多事之秋,也正是那一年,记忆中爽朗的影,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发呆,安静的时候,眉间总锁着一撮怨恨。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一年里,她总爱一席黑色装束,黑色,充满忧郁、内敛的那种。不知是那突然改变的性格影射了她的装束,还是黑色的令人眩晕的装束映衬着她的性格。这一年里,没有人看见她真正开心地笑过。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半年前影的爷爷因肺癌死了。“七十多岁的老头,死就死了呗,”在这种不以为然的议论声中,日子仍在忙碌中划去,教师里,除了为影“特设”的一方孤寂空间,每个角落里都弥漫着高考热身仗的硝烟味。在这种为前途争分夺秒的环境下,除了多看她一眼,没有人会多关心她一点。唉,高三,本来就是黑色的,日子黑,人情也在变黑……
所有的黑色,一如既往,没有人知道,黑色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有多少泪与怨,又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过。压抑,压抑,压抑……,过度的压抑,终会有更震撼的爆发。就在大家为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忙碌的前一个晚上,影,一个人,醉倒在了宿舍里,酒精的灼热在她的体内,翻滚着,也煎熬着。从来没有喝过酒的她,今晚,彻底醉了,吐光了胃里的东西,吐出了胆汁,同时也吐出了十八年以来的苦水,这一夜,我,静静地听着她的十八年……
“chen,爷爷死了,死的很惨,我该怎么办?家里只有他疼我,家,人家都说,家是让人放心的地方,可是家确是让我伤心的地方,呜呜……,爸妈不孝顺,也不疼我。”
“小的时候,妈打我,骂我,什么话都骂得出口。记得九岁那年,一次因为值日晚回家一会儿,她张口就骂我去跟哪个男人鬼混去了,九岁,chen,那时候我才九岁,根本不懂鬼混是什么意思,挨完骂,擦干眼泪,还要和从前一样干家务,哄弟弟妹妹……,我也是个孩子,也需要母爱的啊!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为什么我连根草都不如?!”
“后来上了高中,我住校,离开了家,也离开了她,本以为会好过些,可是,她竟开始打爷爷,骂他窝囊废,吃闲饭,后来把爷爷从家里赶了出来,天寒地冻的,爷爷就住在村口的破草棚里,其实冬天,里外一样冷,很可怜,每次从学校回来路过,我都会哭……,呜呜……”。
“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爷爷没文化,可他希望我好好上学,考大学。他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高兴的时候,还教我唱大戏,唱的不好听,可是我从来没说过,因为爷爷真的很开心。爷爷有病,他想瞒着我,可是我早就知道了,是肺癌,他从来不说,我知道,及时他说了,爸妈也不会给钱看病的,我常看见他吐血,又悄悄抹去,我吓哭了,我不想没有爷爷,你知道吗?我想带他去看病,可是我没有钱,只能眼看着爷爷,吐血,又抹去……,唯一能做的,只是每次从学校里带些好吃的给他,可又不能让妈知道。我想以后挣了钱,给爷爷花,给爷爷看病,不再让他住破草棚,不再让他受气,可是,可是……”。
“爷爷死了,chen,死的很惨,爸妈说爷爷是病死的,不,不是的,是上吊死的,上吊啊,夜里,在一棵老槐树上,chen,那棵老槐树是他自己栽的啊,他自己……我知道,这都是妈给逼出来的,不是病死的,不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在家,我还没见他最后一眼,我还没长大,还没挣钱,还想听他唱戏……,爷爷,为什么?……”
最后一声的歇斯底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防线,泪水冲洗着她的面孔,也像开了闸的洪水冲出我的眼眶,窗外,漆轩一片,屋内,也好寂寞,整个晚上,思绪像抽了线的绸子,被那棵老槐树牵挂着,在黑夜里摇曳。人情、人性、骨肉情,大人们你们的人情在哪里?为人子女,同样也为人父母,几十年后,如果你遭受这样的“特殊”待遇,会坚强到忍着病痛的折磨去承受辱骂吗?都说“血浓于水”,而血性又在哪里呢?心底里,我不停询问,也在自问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可光明又在何处?……那一刻,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任凭泪水悄悄滑落,陪着影,过完这个长夜。
高考过后,我和影,去看了那棵老槐树,又来到爷爷坟前,杂草已覆盖了坟茔四周,零星可见几朵野花,用手轻轻拢起一把黄土,不禁感叹这个“孝”字,站在坟前的那一刻,我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辛酸与感慨:人,悲苦地活了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