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
初闻江南韵——(五)徐州
数次往来于北方与江南,徐州是必经之路,遗憾的是每次路过都是晚上。每次我都对着窗外浓浓的暮色发呆,这是怎样的一片土地,竟数千年战争迭起英雄辈出。这次也不例外,到徐州时,已是夜间八点多了。乘上轿车,我失去了方向感,一路默望着繁华的都市景象,轻轻地自问,这就是徐州么?
冬季的清晨,天似乎总不晴朗。远眺云龙山,雾色里苍翠满山。至近,毕竟是冬天,那些柏树似乎少了些动人的蓬勃之气,倒象是一个个熟知徐州历史的老人,静立山间,默然无言。
赫赫有名的云龙山并不高大。我登上一级级石阶,丛林中居然有家鸡出没。顺着曲折的山路,走到一个颇具古风的亭子面前。“放鹤亭”,苏轼墨迹,凝重丰肥,而又不失跳跃飘逸。旁边有幅《招鹤图》。亭前数碑,“……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鹤归来兮,东山之阴”。一曰“招鹤”,一曰“放鹤”,写尽了当时徐州人的平静悠然。据说,乾隆下江南数次到徐州,除留下行宫外,还留下碑文数篇。当然还有一句让徐州人耿耿于怀的“穷山恶水泼妇刁民”。耳边山风轻轻地吹过,宛如数人低语,诉说着徐州历史上的繁荣。一时又晃动古树,似有马蹄掠过,刀戈之声,让我的心底隐隐的升起一丝丝的颤栗。
历史之河也象古黄河一样,数次在徐州留下痕迹。当我站在云雾褪去的云龙山顶,俯视烟波浩袅的云龙湖,不由更多了些感慨。徐州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沧海桑田,云龙湖下掩埋着多少历史的遗迹。
下云龙山,东折而临兴化寺。大石佛周围的砖石看起来颇有些岁月。大石佛慈眉善目。佛前,众人虔诚的跪拜着。我不知道,徐州硝烟弥漫时,大石佛前可有人顶礼膜拜。
过汉桥,看到桥头的石雕汉“玉狮子”,少了些威武剽悍,多了些娇憨可爱。或许是多年征战的徐州人对和平的祈盼吧。居民区旁,有很多人怡然的或下棋,或玩麻将,或品茗闲谈。坐在公共汽车上,问询徐州的名胜古迹,徐州人个个都豪爽热情,哪有一点点“刁民”的样子,况且这山也堪称秀美,水道也纵横如水乡,山水城相依,待到春暖花开,该有多美。邻座的阿姨年近八十,居然是坐车去玩麻将。和平的日子真好!
狮子山楚王陵,是一座典型的汉葬制的古墓。整个陵墓高大,墓道深邃,规模宏大,极为奢华,楚王主墓室却小而寒酸,令人匪夷所思。导游讲,专家说,掘山为墓,为帝王家所为,仓促葬之,概因“吴楚七国之乱”所祸。正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所幸,这位楚王仰仗身处皇族,落得金缕玉衣安身,强过当年的楚霸王多少倍啊。真想在山间拣起一片残汉瓦和半两钱,沐浴当时的楚风汉月。
雪后的苍松翠柏愈显风骨,凤凰山下的淮海战役纪念塔庄严肃穆。不时有游人在塔前流连。我意外的在纪念馆中发现了一幅照片,兴化寺的大石佛。大石佛眉目低垂,似在哭泣,仔细端详,却原来佛脚下有几个日本兵或荷枪烧烤食物,或横躺竖卧,手拿似乎是鸡或鸭类狼吞虎咽。佛门净地,竟成了侵略者的乐园。难怪,大石佛面似不悦。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徐州古称“彭城”,为古九州之一。昔日因运河通达南北,有五省通衢之称,是通往京师漕运的要道。因其物产丰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成就了无数英雄。秦王暴政烽烟四起,九里山楚汉相争。打开徐州的历史舞台,刘邦、项羽,刘备、吕布……一时刀光剑影,豪气冲天。如今“戏马台”前声寂寂,当年的霸王也早已远去。近代的徐州战事频繁,抗战初期,徐州抗战达到高潮,附近有运河支队、台儿庄遗址等等。著名的淮海战役,曾在这里改变了中国革命的历史走向,战火中屹立着数不清的英雄豪杰。我有位徐州朋友,说淮海战役其实就是亲兄弟打仗,英雄不英雄并不重要,我陷入了沉思中……
站在徐州的刘氏宗祠,身为刘氏后人,也想拜祭一下刘氏的宗祖。进门却被拉着要烧香,我一下子连拜祭的心情也没有了。我想,当时的祖先功成名就时,目的并不是千百年后让人拜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横征欧亚大陆,依今天的是非观下结论,他算英雄吗?西楚霸王兵败,我对他倒生出一些敬意,“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写到此处,那些遥远或并不遥远的英雄们一个个在眼前浮现。英雄与否,与时代有关。为黎民百姓的幸福堪称英雄,有时的英雄行为却与正义或道德相悖。一时却不知所想所云,无从下笔。
李胜素的《霸王别姬》传到耳边“劝君王饮酒听虞歌……”唯美缠绵,却不胜凄凉,英雄末路令人肝肠寸断。王侯或者败寇其实都是历史的选择。徐州的英雄历史画上了句号,从此徐州人们生活的更加祥和幸福。鲁迅先生说过,希望后人们不要象润土那样辛苦麻木的生活,也不要象豆腐西施那样辛苦恣锥而生活,而是一种“我们”所未经历过的新的生活,我们不正如此吗?或许,这也是当时的“英雄”们所真正期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