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语云飞的长沙话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讲一方言。当年跋涉千里到长沙上学时，在长沙车站一下车看着身边操者满口长沙话的人们，才真正地理解了这句古话含意。

长沙人讲的长沙话，一种完全不同于北方人所讲的话。后来看书才知道，从语言学上分长沙话属于新湘语，是湘方言的一支，主要是指长沙城区和长沙县、望城县大部所使用的语言。长沙话在虚词、语序、句式等方面都有很多自己独有的特色，其发音有6个声调，比普通话多了2个声调，在发声上也保留了很多古汉语的特点。长沙话中还有着众多的文白异读和独特的象声词，这更使得初来咋到的外地人听起长沙话来如听天书一般，就是听长沙人讲的“塑料普通话”，也得手足并用方能听个大概齐。

二十多年前，普及普通话教学还只局限于城市，乡镇来的同学大多都说着各地的方言，在长沙的大学里一些年纪较大的老师也是操着一口长沙腔的“塑料普通话”上课。当一群操者南腔北调的青年们走到一起，聚集在岳麓山下，于是，在长沙的河西，校园内是满耳的各色的“塑料普通话”，校园外便是满口各色的“塑料长沙话”，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对于我们这些外来的学生由于语言的不通，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如听课，日常生活中的交流，尤其是去商店买东西，面对着那些??们，实在说不通的时候，就只好动笔了，那时最感谢的是秦始皇，若不是他老人家有远见统一了这方块字，来到长沙还真的要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湘语”了。

为了学习和生活的便利，刚入校的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语言问题，要听得懂长沙话，会讲“塑料长沙话”。我们这些北方的学生就不需学习普通话了，可对于操着外地方言的学生的学习任务就艰巨了，他们是既要学习“塑料普通话”，又要学习“塑料长沙话”。

社会是个大学校，尤其是学习语言。向长沙人学习长沙话，在那过程中常常是被“雷”得找不着北，同时也不得不惊服长沙人在发明长沙话时的丰富的想象力。还没出宿舍的门，长沙的同学的一个先要去“丢堆”，就懵住了全宿舍的人，不知其欲意何往。在公共汽车上，一句“坐到斗里克”，真是找不着“斗”在哪里，在我们还没找到“斗”的时候，一个满哥的一声“踩一脚?”便喊停了公共汽车，更让我们惊愕不已。

其后不久的又一次被“雷”，更成了同学间二十多年来常常讲起的故事。开学不久，同学的父亲从乡下来看他，寒暄之后，老先生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有堂客不喽？”一句话问得大家面面相觑，心想我们有谁买得起“坦克”？看我们不解，同学解释说是问我们有没有爱人，弄明白了他所问的意思，忙忍住笑，窘窘地用生硬的长沙话答道，“?得，?得。”在那个年代，男生和女生见面都脸红，谈恋爱的同学也是寥寥无几，讨堂客更是为学校所不容许的。时至今日，也想不明白老先生当年怎么会问起了我们一个这样高深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讲长沙话的水平也在日渐地提高，到大一的下半年就基本可以用“塑料长沙话”应对日常的交流了。语言相通了，也就多了交流和了解。长沙话是一种非常有特点的方言，有很多独特的词汇，如“满哥”是年轻男人，“细妹子”是女孩，“?得”是没有，“?路”是没希望，“衬棚”是帮忙，“绊矮”是认输，“摸脶拐”是奉承，“提篮子”是空手套白狼，“踩一脚”是停车，“站得干岸上”是与自己不相干，等等，细细地品味这些词语，确也形象生动，蕴藉幽默。

长沙人讲话高亢洪亮，语速快，尾音长，没有儿化音，便在句尾坠上特有?、?、咧、喽、哒、啵等语助字，那拖得长长的尾音，或扬或抑，充分地表现着讲话者的语气，确是楚语云飞，颇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韵味。

长沙人爱策，配上这些丰富形象的方言词汇，讲起话来每每是眉飞色舞，把事情也说得是活灵活现，如表演一般，让你感同身受。如沈从文先生所言，“长沙人的说话，以善于扩大印象描绘见长，……，如此或如彼，叙说的一定有声有色。”

离开长沙二十多年了，已基本忘了怎样讲长沙话了，但听起长沙话来还是倍感亲切，那毕竟是我们曾经努力学习和使用过的一种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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