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导读每个村庄一个多月才能轮上一回,正因为奢侈而显得极其可贵,村里的人不大可能放弃这样绝少的机会,因为那场面人头攒动,人挨着人,其热闹温馨的氛围就像过大年似的。
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的旧事,距离现在有些遥远了,但是,家乡的露天电影就像陈放的一坛老酒,储长的时间愈长愈醇愈历久弥香。因为在远去的苍白单调的乡村画布上,露天电影是永不褪色的一抹耀眼的亮色。
在我清晰的记忆中,露天电影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我是说,尽管那时我还不谙世事的乡村少年,但是我多么渴望看到村庄以外斑谰的色彩,以此慰藉和充实我冷寂的心怀。于是,当获悉公社放映队在本村甚至邻村放映电影时,我总是乐此不疲地欣然前往。不光是我,如果本村放电影,村里人几乎倾巢出动,云集在生产队的大院内,但这样的机会就像从天而降的甘霖少得可怜。因为整个公社有数十个散散落落的村庄,每个村庄一个多月才能轮上一回,正因为奢侈而显得极其可贵,村里的人不大可能放弃这样绝少的机会,因为那场面人头攒动,人挨着人,其热闹温馨的氛围就像过大年似的。平日里乡亲们忙着田里的活儿,男女老少较少汇集到一起,而露天电影恰好给大伙提供了这个天然的聚首平台。
当放电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播开来,最高兴的是村里的孩子们。他们央求大人早点做饭,因为填饱了肚子吃过晚饭后,就可以带上自家的小板凳,早早来到生产队大院占领有利地形了。有的孩子嫌带凳子麻烦,就随便找了截砖头垫在屁股下,其实这时距离放映的时间还早着呢!因为放电影的人还在队部里吃饭,生产队长自是好生招待,如果是寒冷的冬天,他们还可以喝到地瓜烧。说是放影队,实际上只是两条精壮的汉子。当他们拿着放影机械从队部里走出,天色已经朦胧了。一块洁白幕布在两个杆子中间悬挂了起来。如果有风,那幕布就像水面上的波纹起起伏伏。这时,看电影的人们陆续赶到,坐在中间的大多是孩子和妇女,围站在两边的多是成年男人。大家伙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像是赶墟。如果是好看的电影,邻近的几个村里的年轻人会从数公里外赶来,那场面就更气派了,将个生产队大院挤个水泄不通。当然,如果是秋冬时节,孩子们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装着几捧炒熟的葵花籽或爆米花,这样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电影。他们莫名的惊喜是城里的孩子无法相象的,之于乡村的孩子,看电影会给他们单调的生活注入一丝生机,而体验这种喧闹拥挤的场面,本身就是一种至极的快乐和幸福。
天空终于彻底暗下来了,悬挂的幕布终于出现了精彩的图像,吵杂的人群就像接到谁的指令似的,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伙开始屏心静气地看电影。之于素朴的孤陋寡闻的乡亲们来说,电影里的世界是完全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对他们有着充分的魅力和吸引力。有时放影员换片子或机器出现了故障,围观的人群不急不躁,只是又开始大声地说笑,孩子们则忙里偷闲,掏出口袋里的吃食往嘴里塞。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电影演绎的故事多半是战斗片和样板戏。村里人最喜欢的是硝烟弥漫的战斗片,譬如《地道战》、《小兵张嘎》和《南征北战》啦,伴随剧情的发展牵动人们紧张的神经。我记得放《英雄儿女》时,当战斗英雄王成拿着爆破筒冲入敌阵和王芳同父亲在朝鲜战场上喜相逢时,人群里一片唏嘘,村里的一些妇女拿出手帕,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电影停下来的那一刻,少年的我抬头仰望乡村繁星点点的夜空,就像电影里呈现的色彩纷呈的境界,神秘、清新而有着无法拒绝的震撼人心的力量。电影散场后,生产队大院里一片空寂,人们带回了各自的梦想和憧憬回家,说不定今夜真的可以做一个好梦呢!
记不清看了多少场露天电影了,只记得本村放的电影次数太少,便到附近的邻村去看。这样要走几公里的夜路,特别是散场后一个人回来,经过路畔荒芜的坟地时,难免心惊肉跳。但电影的魅力是无法阻挡的,它使一位文化贫血的乡村少年品味到了艺术的香醇。当然电影已是远逝的绚丽的乡村风景,现在家乡的人们几乎家家户户有了电视,足不出户就可以尽情品尝文化大餐,再不用天当床地当坑,受冷受冻,只是那种随意的牧歌式的观赏方式也一去不复返了。1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