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命

狗是狗。狗有时很可爱，有时很凶恶，有时又很可怜，而它可怜的时候就像一个人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狗的命运很“狗”。

我们驱车下乡的时候，有只狗像自杀似的挣脱主人的手，冲到车下。车颠簸了一下，只听见“呜呜”的低咽，那一刻我们都知道把狗轧了。

经验不足的司机这次居然徐徐停稳了车，我们看见狗的主人正在温柔地抚摸那只倒在地上已站不起来的狗。

我们走近狗，看狗眼里欲流不出的泪珠，看狗疼得吐舌头，看狗挣扎着喘气……我们第一次这样看狗，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就这样一起复杂地“欣赏”被轧了的狗，像欣赏一件刚出土的古物一样。

“它活不了了！”男主人往路边一蹲，面无表情地说出了第一句关于“狗”的话。

“肯定活不了，车轮从它的肚子上轧过去了。”小主人扒拉了一下它的肚皮，那儿有一道碾伤，浸着血。

司机说：“狗为什么要在路上乱跑呢？而且，它跑到了后轮下……”这句话切入了正题，狗的主人们开始活跃了，他们都站起来说：“狗是被前轮撞倒，又被后轮轧上的。”

司机说：“我们并不愿意轧狗。”

“我们也不愿意狗被轧，我是花了4０元，不！是花了80元买的狗仔，养这么大了……”男主人蹲在路边，低着头，看着地上说。

这时，走来了狗的主人的哥哥，大侠似的路见不平一声吼：“１5０元，少一个子儿也甭想走！”狗的主人们就都围住了司机说：“１５０元！！”

司机从兜里一共掏出５２元４角，我们也开始掏，但仍然不够。我们还没养成下乡装钱的习惯，因为，走到那里都有村上或单位孙子似的养我们，更关键的是，我们绝对没想过会轧狗赔钱。

我们看着狗，狗看着它的主人们，它的主人们看着我们，都沉默着……

可怜的我们！可怜的狗……

在严正交涉、据理力争之下，我们交给狗的主人们１００元钱，摸了摸那只可怜的狗，希望主人们快去用为狗争来的１００元钱买几粒止痛片给它吃。

我们动身了，狗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狗主人心满意足地数着那几张钱。关上车门的一瞬，我听见一声凄惨的狗叫，狗主人说，买上一瓶二锅头，晚上下酒！我的心实实的揪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一路上，我们满脑子都是狗，司机说：“没看日历，今天宜不宜出行？”

我说：“宜出行，但不宜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