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奶奶
导读那个人,便是沙奶奶,我的三祖母。沙奶奶年轻时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她嫁给军人出身(团级)的三祖父后,从很远的城市来到偏远的乡村,一直相夫教子,知书达理。
随着年龄的增加,惦念故乡是最常有事了,对童年的那些记忆也愈加清晰起来。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的那些人物,莫不如在昨日。在故乡那些普通的人中,沙奶奶时常让我忆起,因为她在我们一家在最困苦的时候给予了关爱,那种关爱至今还温暖着我的心灵。
沙奶奶其实不姓沙,只因她在六、七十年代的乡村,曾演过榜样戏《沙家浜》中的“沙奶奶”,自那以后大家便都称她为沙奶奶,而她真实的姓名反倒让人不知了。其实,沙奶奶是我的三祖母,姓张,如果她现仍在世上应是九十多岁了。
六、七十年代,是中国文革的中后期,也正是我童年时代。文革中,我们一家由于祖父被错误地当成异类而受到牵连,政治环境很不好,我们经常受到乡里人的白眼,几乎没有人敢与我们多说一句话,他们见了我们如同见到了传染病人一样,而我们家的日子也愈加贫困。父亲终日劳作,沉默寡言,以无声对抗着那些冷眼与嘲讽,我们兄弟几个为了能上学,在数九寒天里仍穿着一件单裤。然而,就是那样的年月,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中,有一个人始终默默地关爱着我们,她那沉稳安详的微笑,及不时地给我们一些的接济,对我们来说,已经得到了莫大的慰藉。这种慰藉如同在那漫漫的冬天里,使我们见到一缕温暖的阳光。那一缕阳光,不仅仅是一些微笑与接济,更是一种给予的信心与希望,是一种大爱,是消除心灵枯寂时的光焰。
那个人,便是沙奶奶,我的三祖母。沙奶奶年轻时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她嫁给军人出身(团级)的三祖父后,从很远的城市来到偏远的乡村,一直相夫教子,知书达理。从我记事的时候,沙奶奶给我的印象是,她个子较高,小脚,性情温和,漂亮而略显清瘦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沉静地微笑。沙奶奶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二女儿、小女儿与我们一起长大,常常在一块玩耍与上学。或许沙奶奶自己没有男孩,对我们的境遇不时地表现出特别的关爱与同情。记得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气温降到零下十度,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霜,家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米饭了,每天只吃些南瓜与玉米糊。那时我们正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又大,天天吃得差而且吃不饱,我们均面黄肌瘦的。那日正当我疲惫地拿起书包准备上学,还没有跨出家里用石头围成的院墙时,我见到沙奶奶站在院子的外面,她对我说,“小二子,你把这包东西拿回家吧,我就不进来了”。于是她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温热得很,当我回家把那包东西交给病中的母亲后,发现那是一个用布袋装着的十几个茶叶蛋。在那样的困难年月,不用说能吃上一般的杂粮面,就是吃几顿饱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现在能吃到鸡蛋(鸡蛋通常自己不吃的,大多用来换取生活必需品或上学的学费等等),那便是惊喜万分了。母亲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说“二子,快去叫你三奶奶回屋坐,外面天这么冷呵”,当我快速转身回到院子的外面时,只见沙奶奶已经走了,然我还是能看到她的背影,她迈着一双小脚,在寒冷的清早上,在那霜冰满地的乡村路上一步一颠地走着,我不禁喉咙哽咽,竟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
后来我们便一个个离开家到外地读书,毕业后又到更远的地方谋生,不回故乡已经有好多年了。现在忆起,即使有几次回去,也大抵是来去匆匆,不能对故乡的老人们一一拜问,而不见沙奶奶更是有十几年了。去年我与故乡的弟弟说起沙奶奶时,他竟说沙奶奶去逝已经有几年了。初听那恶信,我不禁惆怅感叹了好一阵,也为不能报答沙奶奶的关爱而难过万分。多好的沙奶奶呵,她去天堂了,可是她沉静的微笑与关爱,一直烙印在我心底的深处。我想,她虽离开我们有好几年了,但她的大爱会融入天国那焰焰的光辉里,普照着诸多的苦难,使陷入困境的人们看到一缕希冀的。
是呵,许多时候正是那一点点希冀却能使人从苟活中走了出来,而曾给过那一丝希冀的人,则更是永远值得怀念的,不管这个人是伟人名流,抑或是乡野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