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无果
我们有双手,却不可以制造爱情——题记
巧颜在这个春天从四季如夏的南方沿海城市搬到这个北方城市,二十八岁正是处于生命当中的流金岁月。从养育了自己二十八年的土地飞到这里,巧颜觉得生命已经走过了一大半。当她站在楼下看到那一排笔直耸立的梧桐以及那一地让人魂飞魄散的梧桐花瓣,不由的想起冯延巳的那首芳草渡来: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燕鸿远,羌笛怨,渺渺澄江一片。山如黛,月如钩,笙歌散,魂梦断,倚高楼。巧颜苦笑如今当真是个笙歌散,魂梦断,偏要倚高楼了。
巧颜住在小区十八号楼的九楼,最高一层。下班以后的她常常是一个人坐在家里的飘窗上透过白色纱窗数着窗外万家通明的灯光,累了的时候端一杯兴隆咖啡闭上眼安安静静的享受自己的世界。真的安静吗?那心里隔着万里桐花路,却还是翻江倒海似的一片凄然。。。
南方潮暖,北方干燥。刚来时巧颜极不习惯,第一次去税务大厅报税,居然流了鼻血。那血似万泉滴涌,将巧颜即将填好的一份表格渲染的惊心动魄,引起惊叫声一片。巧颜低了头用一只手捂住,另只手急忙在背包里摸索着,越是急越是取不出纸巾。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端端的拿着纸巾递给巧颜。顾不得许多先接过来,抵在鼻下。那人说,把头仰起来,不然、止不住。那声音浑厚的令人安然,巧颜听话的抬起头。“你跟我来!”那人又说道。巧颜任由那人拎着自己的包,牵着她。等到冲洗完毕,止住鼻血。巧颜感激的冲他微笑,那人却早已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翻阅手中的一份资料。头也不抬的说,从这里出去,办税大厅在左手第二个门。巧颜知趣,轻声说了谢谢,取包走了出去。
第二次见到丁康,是在税务局抽查的时候。丁康是国税局综合业务科的科长。照惯例检查过后,公司老总必然要请大家一起吃顿饭,联系一下感情。巧颜是公司会计师,应付完检查理应没事。哪料到那天老总心血来潮,居然说,小宋,一起去吧。巧颜偏头刚要推辞,老总却说,顺便跟税务局的领导们也认识一下,就当是以后有个照应。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将巧颜的千万理由都给噎了回去。
饭局上杯筹交错,巧颜不喝酒,悄悄坐在一边,只做五好听众与观众。在心里暗暗期望千万不被当做话题。“宋小姐,孩子多大了?”身旁传来探问,虽然突兀,却也不能不回答。巧颜只好偏偏头低声说“还小”“老公在哪里高就呢?”巧颜更郁闷只能敷衍“我现在一个人”那人顿了顿,却又说“这个。。。现在很普遍”巧颜心里呕的紧,却又不能回驳。只是低了头,长发斜斜披下,如倦鸟折翼。丁科长,我们小宋还没结婚呢!老总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哄堂大笑,但见丁康三十的男子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一顿饭吃的恍惚隔世,丁康心里揣着一份歉意,每每想找话题,都被巧颜的微微一笑噎了回去。
再见时总是在国税局的大厅,巧颜握着细细的碳素笔,趴在柜台外耐心的填写资料,丁康坐在柜台里边安安静静的等着巧颜填好递给自己。目光相遇时,巧颜的微笑总是让丁康心里一暖,见得多了也就相互熟悉了。一次巧颜办完公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巧颜决定不回公司直接下班。就站在柜台外直接电话公司说不去了。交代完毕巧颜带好自己的东西起身要走。柜台里传来丁康的声音“宋小姐是要回家吗?刚好我也下班了,你住哪里?顺路的话我载你一起”巧颜报了地址,偏头看了过去。那边只说了一句你在门口等我便再没了声音。巧颜站在国税局大门口,午后的斜阳温暖的照在身上。巧颜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安详,眯了眼抬起头看着这个还是不怎么熟悉的城市的车来车往。
坐上丁康的车,巧颜一路无话。这个时间恰巧是车流最大的时间,丁康也顾不得找话题,只能安心盯着前后,将车开得安然稳妥将巧颜送至楼下。巧颜诧异,下车前问丁康道,你似乎对这片很熟悉啊。丁康笑笑也不解释,看着巧颜下车道谢,转身走进大楼。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二三次,偶尔也会一起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吃顿饭。巧颜在这里人生地疏,也就跟丁康成了朋友。有时丁康有朋友间的聚会,也会约上巧颜一同前往。慢慢的巧颜发现以前那些曾经让自己心痛的无法呼吸的过往渐渐地不是那么痛楚了,她不知道是因为时间让她渐渐淡忘还是因为丁康的出现。巧颜想如果果真如此对于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巧颜再坐在自家飘窗前数着万家灯火的时候,居然也会想起丁康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从初春转眼间到了深秋,巧颜一直都在抵触的那个日子终于来临了。巧颜请了假,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打算在床上一直睡过去,睡到那一天结束。她做了很多关于以往的梦,她梦见自己穿上了白色的婚纱,站在教堂。那个曾经让她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冲她微笑着。可是突然那个人不见了,所有的宾客都不见了,她穿着婚纱在教堂里跑来跑去,拼命地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教堂到处都是她的回音,那么空旷、空旷的让她喘不过来气。她推开一扇大门,去发现那里正在举行婚礼,新娘却不是她。她冲了过去,打算拉着那个人的手,可是她却像空气一样从他身体穿了过去。婚礼是那么热闹,她却被冷落在一边。她想跟所有人说自己才是新娘,可是那些人根本当她不存在。。。醒来的时候巧颜发现睡衣已经被冷汗沁湿,看看表才不过夜里八点多。换了衣服,睡意全无。巧颜坐在窗前,心里呕的发紧却又不知道该对谁说。拿起手机拨了出去,那边丁康接了电话。
丁康,我是巧颜。
嗯,我知道是你,你今天没去公司上班的吗?
你如何知道?
。。。
今天是我前男友结婚的日子。
你还爱着他吗?
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好痛。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他的新娘。可是他今天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你到这边工作也是因为他吗?
嗯,我打算忘记他,所以选择了逃避。
巧颜,忘记他也就意味着新的开始。
开始又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是美好的吧!哪里会有那样的一个人在等我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那样的一个人在等你呢?
。。。
不信?不信的话你打开窗户,往对面看看,说不定那个人就在对面。
开什么国际玩笑,哄我开心也不能混说的吧!
我说的是真的,你打开窗啊,我知道你就坐在窗前。
巧颜吃惊,奋力拉开窗上的白纱,楼对面也在瞬间灯火通明。丁康站在对面的窗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对她挥舞着。巧颜吃惊的瞪着眼睛,痴痴的望着那边对她挥手的人,却不知道下句该说什么。
巧颜,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就住在我家对面,总是喜欢一个人端着杯子坐在窗前。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暗伤,忘记过去,忘记他,重新来过好吗?
丁康在电话那端说。巧颜无声,缓缓的拉上白纱,关了灯,将自己隐匿在月色下。
巧颜在以往望着对面发呆的时候,看到过那边那个家里有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面色是那么的苍白,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轮椅上,透过月色也在望着巧颜。巧颜知道那个女人是因为车祸下半身瘫痪,却不知道那是丁康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