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离情聚
第1节 情窦初开
阿龙听说“四伟大”①属龙,若干年后又知道自己的先祖舜是轩辕黄帝后裔,于是,在阿龙的潜意识中,感觉自己是龙子龙孙,血脉是高贵的,纯洁的,是可以主宰一切的。
但是,阿龙的降生地与伟人和先祖的诞生地相比,即不显山也不露水,与风水宝地相去甚远,阿龙的出生地在东海之滨一座大城市的边缘,和海龙王是邻居。
阿龙的一生与命运进行过无数次抗争,在情感的旋涡中碰擦跌荡过数回,直到进入天命年,阿龙才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的一生只能是大浪淘沙中的一粒泥丸,因为,上帝并不垂顾他的价值,而且,上帝不喜欢他,尽管阿龙在幼年时颈脖上系挂过圣母玛利亚的头像。
阿龙到了普陀山,听到天籁的佛教梵音经歌之后,幡然醒悟了空三界,认命吧!龙的故事从这里开始。——题记
动乱的年代,年少气盛的阿龙,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随着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来到皖南山区靠近一条大湖的边缘村落,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5年插队落户生涯,步入漫漫人生路的第一站。
阿龙一走,带走了春的心和情。春是阿龙的初恋。
春是个养女,家境好,不缺钱,独缺手足亲情,所以,喜欢找同伴玩,还喜欢看小说。
一个周末,春又来找龙的堂妹,龙恰巧在厨房忙事。突然,春对着龙的背脊开口道:“嗨,大妹去了哪里?”
龙与春有过几次照面,互相瞬间一瞥,一笑,从不搭话。
龙回转身,证实是春在问自己,抓了抓头皮,目光斜视着地面,“不知道。”声音像雨点。
春并不想离开,继续问这问那。
煤球炉上正在焖饭,一股焦糊味盘旋在空气中,龙急忙回转身,将饭锅调个边。等到龙再回转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已经飘远。
龙有点后悔,后悔没有胆量和勇气正眼看春,哪怕是一秒钟的双目对视,也不至于落个雾里看花。龙出娘胎18个年头,这是第一次和姑娘单独谈话,感觉从未有过的一丝甜蜜,为此,龙盼着春的身影再次出现。
春的再次出现,手中多了一本书。
那天,龙已在厨房门槛旁边等候多时,见到春,眼睛一亮,鼓足勇气先搭话:“大妹刚出去。”比雨点声大些,龙明显在献殷勤。
“我借了一本书给大妹,你替我交给她吧。”说完,春嘻嘻一笑。
“什么书?”龙边问边扫了一眼书名,龙将《三家巷》读成三家港。
“不是三家港,是《三家巷》,你喜欢看的话拿去看吧。”说完,春又嘻嘻一笑。
传书接书的瞬间,龙不再犹豫,不再胆怯,定睛打量着春。
突然,龙的眼睛一亮,而且贼亮,这道亮光来自春的双眸,龙发现,春的眼珠像黑宝石闪闪发光,发亮,更像一泓清澈的湖水,透明透亮,稍大的两片嘴唇,是那样的红润,充满光泽,脸颊是那样的洁白无暇,配上一头乌黑的清丝和较重的眉毛,更是黑白分明,连上嘴唇稀疏的唇毛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一笑一颦中展露出来的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美中不足的是,春的脸盘略显宽大,双手因冻疮的缘故,手背上留有深浅不一的疤痕。
同时,龙的耳膜间回旋着春的嗓音又是那样的清脆,甜润,龙的心间猛然升腾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情愫由中枢神经直窜脑下丘。
那两年,龙正在学画,《大众电影》画报上的美女头像见过不少,此刻,画报上的美女飞了出来,所以,从龙的审美观来说,春是自己心仪的,心动的姑娘。
一来二往,以书传情,龙感觉自己成了《三家巷》里的阿炳,春是区桃,同是邻居,同是妙龄。龙又感觉怪不得春如此酷爱看小说,竟然和自己的大姐一样,边吃饭边看书,边织毛衣边看书,恨不得边睡觉边看书。
春的脚步从龙家的厨房跨进卧室,只用了短短两周,当龙看到夹在书中春的半身玉照起,少男少女之间朦胧的情丝开始慢慢加长,增粗,一张情网已将两颗羞涩的鹿心收紧。
初恋之前,龙从不照镜子,从不关心自己的长相,也从不眷顾自己的衣作打扮。自从春跨进龙的家门,他俩燃烧的激情发展到耳鬓厮磨后,龙开始照镜子,呀!满脸的青春痘,龙想,难道春喜欢自己的青春痘?
春比同龄女孩早熟,养父母的床第之事,撩拨了她的春心,小说中的男女情爱催发了她的情窦初开,龙的帅气和重点中学毕业的光环朦胧了她的双眸,所以,龙成了她的心中白马王子。而且,一个白天,春必须更换几次内裤。
春来龙家,见到龙的母亲嘴很甜,阿姨长,阿姨短,与龙家其他人也很随和,还夸龙家收拾的比她家干净,地板一尘不染。平时,龙一天拖一回地,如今,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地板都被拖得发白了。
当时,龙的父亲对龙的母亲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小姑娘是个养女,在家中得不到亲情,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喜欢到我家来,你也不要去说长道短,她喜欢来,就让她多来来。”
几个月过后,龙的父母亲看他俩有戏,就向春的父母提亲,得到双方家长的允诺后,他俩的感情逐步升温,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玫瑰花的浪漫,更没有定情物的相赠,只有两情的相偎和相拥。龙感觉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俩,感觉阳光只垂爱自己的到来,感觉世间万物在向自己招手致意。
①四伟大”—“文革”时期对毛泽东的崇拜,即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
第2节 春心勃发
春的父亲是改革开放前的个体户,母亲是退休工人,退休金有80多元,所以,家境较好。但是,龙的兄弟姐妹多,家境很差,要不是春是养女,春的父母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龙想,亲生与非亲生有什么关系,不去管它,这些都是他们大人之间讨论的问题。
那时,龙根本不懂什么叫门当户对,只知道两性相吸,两情相投。而且,听春说,春在家里得不到知热知冷的亲情,家里的重活都是春做的,每天去公共给水站提水,胸口时常隐隐作痛。春的母亲还经常骂她,说春只知道看书,贪玩;还说,春的父亲刚开始知道春和龙在谈恋爱,打春骂春,说春不正经,还扬言要先做了春。
为此,春表现的比龙主动,渴望将自己的真爱,真情,甚至身心全部交给龙。。但是,春是在校生,此事传到了她的班主任耳里,找她谈过话。春却一点也不怕,照样我行我素,照样一意孤行。所以,龙去春家很少,都是春来龙家。
春有个亲哥哥,已成家,平时,兄妹之间少有联系,自从龙爱上乐器后,春就专程去哥哥家,为龙借来一把小提琴。龙既不懂五线谱,也没有琴谱,却在简陋的厨房学着聂耳的样子,探索起西洋乐器和少男少女之间的癫狂。
那年头,谈恋爱看电影是恋人之间的必修课。其实,看电影是假,借电影院黑洞洞的场所行亲热之便是真。
有一回,他俩故意买了无人喜欢看的电影《地道战》,故意坐在后几排无人的位子,正当他俩在亲嘴之际,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坐在他俩前排,突然,前排的人回过身,用手掌在龙的头上猛打了一下。一下子把龙打懵了,也打醒了。龙寻思,那个前排人,肯定是电影院的纠察,没把自己当流氓抓去,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自此,他俩再也不到公共场所去亲热了,躲在家里,避开家人,偷偷亲热。
那年头,人的情感被禁锢的,龙回忆起1967年的一个夏天,自称是上海市“文攻武卫”的两个人,一到晚上,专门负责在龙家附近的农田里抓男女之事。龙也协助他俩四处侦察,把这当作一项神圣的任务。抓到的男女多半是年轻的,也有年纪偏大的。被抓的男女一副狼狈相,女的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只能低头,不敢抬头。也有个别几个无所谓的。“文攻武卫”还津津乐道,向龙传授儿童不宜的经验,哪种人是**,哪种人是暗娼,哪种人是谈恋爱,哪种人......。
从初恋到热恋,他俩的感情像火箭的助推器,一冲到天,春得到了龙的自上而下的爱抚,如痴如醉,性的骚动进一步膨胀,但是,碍于少女的羞涩,又不敢直接表白。
一天下午,春涨红着脸,轻轻地神秘地在龙在耳畔呢喃:“昨晚我做了个梦,你说让我看阴……。”春欲言又止。
“什么阴?”
“你的阴。”说完,春用眼光瞟了瞟龙突起的下身。
龙智商高,情商也不低,猜想春说的“阴”,肯定是阴茎,但是,龙还是迟疑了一下,用手臂揽着春的粉颈,贴着春的耳朵,忐忑不安地求证自己的猜测。
“嗯。”春轻轻的一声“嗯”,尽管像蚊子嗡嗡,确让龙感到五雷轰顶,春的早熟,逼出了龙那高昂的根。
春光乍泄的一刻,春的目光停留了数秒,然后像外科医生检查包皮,翻转了一下,龙在满足了春的好奇心同时,也增添了一份对春的好奇心,贴着春的耳畔揶揄了一声:“你是个多情的……。”
“你说什么?”春突然打断了龙的后半句。
“噢——,没什么。”龙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刺伤了春的自尊,急忙含糊过去,又急忙将小弟弟藏起来。
入夜了,龙在床上回想白天浪漫的一幕,龙根不知趣地昂首挺立,接着,龙手也不知趣的把玩起来,突然,龙根的深处喷涌出一股岩浆,一阵快感骤然传遍龙身,一阵惊骇也同时窜进龙的大脑,怎么会这样?
那一晚,龙睡的特沉特香。
第3节 情泪难抑
龙与春的告别,既有浪漫的色彩,更有无言的痛苦。
10月中旬,春所在的学校去市郊学农,龙的一个哥们,小名叫黑碳,和春同班,因事晚去几天,龙将行程日期和路线告诉了黑碳,让他带着春在附近的公里上,来个飞车告别。
赴皖的车队有十几辆大巴,汽车开动时,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喧天的鼓声,只有哭声一片,像在为灵车送行。汽车缓缓向西驶去,过了延安西路,汽车越开越快,沿着318国道,向西急驶而去。
汽车开得越快,龙的心离春越近,离得越近,龙的心却越是忐忑不安:一,春会不会准时出现;二,自己的座位在车门一边,要是春等在另一边,就很难相见。于是,龙的脖子左右扭转,脑袋跟着左右晃动,眼球远近环视,视线如机关枪一样扫射,直至聚焦中出现了两个身影。
是她,从远处奔来,挥动着右手,龙把上身探出窗外,拼命挥手,拼命呼喊:“春——,等我的信,春——。”
驾驶员从反光镜里见到不要命的龙,猛踩刹车,龙的半边肋骨砰的一声撞向窗框的同时,一股烟尘扑向龙的眼睛。满车的知青大喊小叫,龙的身后左右射来无数双惊诧的眼光和驾驶员的呵斥。
大巴重新启动,绝尘而去,龙的耳畔传来春的声嘶力竭,春的身影,随着车轮的滚动,在龙的视线中渐渐模糊,慢慢湿润,龙的心也开始阵阵萎缩,渐渐黯淡。
5年的插队生涯,在车轮启动的一瞬间,注定了龙的命运必将与辛酸为伴,与坎坷为伍,与迷茫随影,与痛苦随身。甚至……。
到生产队的第二天,龙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家中写信报个平安,给同学留个地址,春在学农,无法写信,只能用心来写,用歌来唱,用口琴来抒发。
那年头,越是禁歌,年轻人唱得越欢,龙常唱得歌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红玫花儿开》,《喀秋莎》,都是俄罗斯民歌,情歌,好歌。还有南斯拉夫民歌《深深的海洋》,以及西班牙民歌《鸽子》。
龙有一把重音口琴和一管笛子,最喜欢吹奏的一曲是《远飞的大雁》,曲调舒缓悠扬,是一首歌颂“四伟大”的西藏民歌。于是,龙将自己比作歌中的大雁,飞向故乡,飞到了春的身边,再一次闻到了春的芳香,再一次吻到了春的舌尖甜蜜。
做了三个月的农民,白龙变成了黑龙,瘦龙变成了壮龙,春节临近,龙开始归心似箭。车到上海,天刚亮。一出车站,糯糯的乡音飘然入耳,倍感亲切,人未到家,心已到了家。
开门迎接的是龙的父亲,然后是母亲和三个弟弟。祖母听到龙的声音,迈着小脚,艰难地跨进龙家房门,嘴里在不停地念叨:“阿龙回来啦,回来就好,过年要团团圆圆,现在,就缺阿二阿三。”
阿二是龙的二姐,在新疆建设兵团,阿三是龙的哥哥,在广东当兵。
“喔唷,又黑又胖,小块头变大块头了,春见到后,认不出你了。”龙母边说边绕着龙的左右端详。
龙父将刚沏的酽茶往空杯里倒了一些,再兑上热开水:“喝几口,暖暖身子。”
喝上暖暖的红茶,一股亲情顿时流遍全身。突然,龙感觉胸口发闷,用拳头咚咚捶了几下。
“是不是在农村挑担压伤了?”龙父心疼地问道。
“有点,”说完,又补上一句,“从火车站到轮渡码头挑担走得太急,感觉.....。”
没等龙把话说完,龙父又心疼的责怪道:“戆大,这么长一节路,你怎么不坐公共汽车哪?”
坐了一夜的火车,而且是运牲口的棚车,龙感觉有点?,吃过早饭,一觉睡到下午二点过头才醒来。龙母说,春已来过了,提醒龙带上一些农副产品去她家,不能空手去。
踏进春的家门,龙的身价突然矮了一截,未来的岳丈鼻子哼哼两声算是回应,尽管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喊了一声“爸爸”。岳母还算灿烂,虽然够不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称心,但是,面子上还是给足了龙,唯有春好似离水的鱼儿重入河,一下子欢蹦乱跳起来。
饭后,春母详细打听龙在农村的一切,因为,等待着春的命运也和龙一样—插队落户。春母希望女儿分配到龙的生产队,即使不行,将来还可以想办法调到龙那里去。还希望将来小俩口早生贵子。还说龙能干,聪明,肯吃苦。又唠叨春是小姐脾气,要龙照顾好她。
丈母娘设计的一幅美好蓝图,使龙深受感动。觉得自己和小春结婚生子,白发到老已是天经地义的,不容置疑的,是水到渠成的,指日可待的。
分别3个月,好似小别胜新婚,龙春俩俨然成了小俩口,出双入对,摩肩接踵,他俩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照相馆,因为,春有了心思,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嗨,你猜猜看,我俩为啥要照相?”
这次,龙的反应有点迟钝,龙还在反复琢磨,照了好几次像,春不要自己掏钱,甚至吃面馆也不许自己花钱,龙除了感动,还有无言的名状。所以,龙总把自己比作保尔,春是冬妮亚,一个穷小子,一个富小姐,书中的两位主人翁最后分手了,我俩会分手吗?
“你在想什么呀?”春见龙不回她的话,语气不那么甜润了。
龙一个激灵,“噢——,我来猜。”龙猜了几次没有猜准,只能扮痛苦状。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春故意保密,不愿把谜底透露出来,拉起龙直奔文具用品商店。
当春将一本封面印有“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影集递到龙的手上后,龙才恍然大悟,同时,耳边响起醉心的一句话:“带上我的照片,想我时对着照片说说话,我会听到的。”
龙的眼眶开始湿润,喉间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龙急忙掏出春送给自己的手帕捂了捂双眼,但是,一汪情泪依然难抑。
第4节 少年释怀
龙春两家相距仅一箭之遥,所以,串门很方便,春家的重活都让龙给包了,这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每到吃饭的当口,丈母娘吩咐留饭,龙都会找借口开溜,因为,那年头,家家都是计划供应。龙家的伙食比不上春,所以,春也不愿在龙家打牙祭,再说,春毕竟是个未过门的媳妇,也怕邻居们看笑话。
但是,必要的饭还是要吃的,小年夜和大年夜的两餐,龙春俩互吃一家,饭桌上的油氽花生米和风鸡是龙从农村带来的,尤其是油氽花生米,在那年月,可算是显摆的一道菜,品尝风鸡时,龙讲了一个故事。
“割稻的第一天我杀“鸡”了……。“
“什么?什么?”春不等龙说完,就好奇性大发。
“哎哟,你让阿龙说完再插嘴好不好?!”春母白了春一眼。
“呶,在这里,你自己看。”龙边说边把左手的小手指伸到春面前。
春捏着龙的手指,借着灯光的亮处,“哎哟,妈你看,龙的小手指少了一块肉。”
龙在农村的3个月里,先学了摘棉花,再学割稻。第一天割稻还没过半小时,就杀“鸡”了,左手小指的外侧,沿指甲绽开了一条约五厘米长的血口,旁边的丫头(方言:即姑娘)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条补丁替龙包扎,可是,血还是止不住,龙急忙跑回家,打开医药箱,用红汞洗伤口,再用纱布重新包扎,又用橡皮膏粘牢。
龙痛定思痛,心想,要不是丫头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补丁替自己包扎,血肯定会流得更多。又心想,丫头们衣服上的补丁这么多,想必,就是专为杀“鸡”时派用处的。
“你以后到了农村,也会参加割稻的,千万要小心,听见吗?”龙开始懂得关心人了。
“我不割稻。”春像在发誓,说的斩钉截铁。
“阿龙,你看,小姐脾气又来了。”春母边说边用食指戳了一下春的额角,“你不割稻,挣不到工分,拿什么养活自己?”
“有人会养我。”春说完,用眼角瞟了瞟龙。
其实,春的小姐派头是被春母宣传出去的,所以,春既是养女,又成了养刁女(方言:指四肢不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孩),为此,龙的外婆对这门亲事并不看好,还撺掇龙母回了这门亲事,并私下物色了一个姑娘推荐给龙,龙认识这个姑娘,但是,龙不愿意,因为,那个姑娘的父亲活脱脱一个白相人(方言:即旧社会的流氓),且不说整天嘴刁烟斗,而且,目露凶光,所以,择婿成了择翁。
龙和春谈恋爱前,曾经有两个姑娘闯进了龙的视线,前一个是龙父把兄弟的女儿,也是个养女,叫萍,龙清楚的记得,萍和她的母亲到龙家,龙的祖父自作主张,答应将龙入赘到萍家,那时,龙还不谙事,龙母却倍感欣喜,如此,可以省掉一笔彩礼和婚房,谁让自己生了这么多子女,可是,好事多磨,结果,对方嫌龙家经济条件差,好事黄了。
后一个姑娘是龙的邻居,叫冬,三天两头跑龙家,而且,每每都是龙一人在家的时候,冬长得像歌手孙悦,但是,不会唱歌,却很会说话,邻居们送她一个雅号—佳人头(方言:即善理家务,能说会道,八面玲珑),龙不明白她为啥天天来,又为啥有说不完的话,说了东家又说西家,像个长舌妇,更像《红楼梦》里的凤姐。
龙在家临摹画报封面上的赵丹头像,突然,一阵吵闹声飘进耳朵,龙
夺门而出,只见冬指手划脚,像个泼妇冲着她的叔叔又骂又喊,冬的奶奶在一旁气的拜天拜地,并怒指着冬:“小?,没大没小,哪个男的娶了你,倒一辈子霉!”
上海“一月风暴”后,学校停课,龙和黑碳、铁皮几个哥们开始练举重,玩石锁,再玩扑克赌博,学抽烟,玩腻了,铁皮建议玩心跳的。
所谓玩心跳就是泡妞,自从龙和铁皮俩去了冬的家,冬不再跨进龙的家门了,龙觉的奇怪,而且,连着几天不见铁皮的身影,又过了几天,铁皮喜滋滋地一头扎进龙家,支开了龙的两个弟弟,将双手拢成喇叭状,贴着龙的耳朵:“到手了。”
“什么到手了?”
“不懂经(方言:即不领市面),就是我俩去的那天,小冬进卧室撒尿,我跟进去,对吗?”
“是呀!”
“她坐在马桶上,我摸了她的下身,我想你也会跟进来的,等你不来,我只好出来了。”
龙后悔的不得了,白白错过了机会,而且,连前些天送货上门的机会都没有抓住,却让铁皮捷足先登了。
黑碳身边也不缺姑娘,经常和他同班的几个女孩打情骂俏。一天,黑碳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三个女孩聚在其中一家的门外,双方相距二十多米,黑碳对着三个女孩骂了一句下流话,其中一个女孩回骂了一句相同的话,黑碳来劲了:“你拿什么搞?”
还是那个女孩,突然伸出右手,举起中指,对着黑碳晃了晃。
龙家的厨房就在楚汉两端的中间,所以,听的清清晰晰,看的明明白白,尽管龙比他们高一届,突然有一种代沟的感觉。
当然,还有玩心悸的,两男一女在龙家的院门外路过,突然,一个男的伸手抓了一把女的胸脯,女的抬脚踢向男的下身,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赖三”(方言:即放荡女人),一碗阳春面就跟男人上床的原始鸡。
那时的“赖三”与现在的“鸡”有本质的不同,不是以赢利为主。“赖三”与“赖三”之间经常会争风吃醋,甚至会大打出手,互撕对方的衣裤,直到双方露腚坦乳才肯罢休。
一天,绰号叫二流子的带着黑碳、铁皮和龙去撮(方言:即勾引)“赖三”,走到热闹地段,见几个容貌较好的“赖三”,二流子不撮,却叫龙去撮:“小龙,上。”
“我不上,你上。”
“他妈的,你的卖相(即长相)比我们几个好,你不上谁上?”
龙胆小、怯场,推三阻四不愿遵命,况且,龙自己吃阳春面的钱都没有,哪有多余的阳春面去孝敬“赖三”,就这样,兜了一圈,无戏而返。
有比较才有鉴别,所以,在龙的心目中,春属于文静淑雅,有教养的女孩,龙相信,喜欢看书的女孩应该有知识,明事理,懂感情。
自从有了春,龙再能腾云驾雾,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再能翻斤斗,也拗不过唐僧的紧箍咒了,因为,龙已经收心了。
第5节 苦寒蕴香
春爱看小说,总会挖空心思去借,但是,在“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好看的书都成了禁书,龙家不是书香门第,不要说书,连一张多余的废纸也没有,所以,龙看的书都是从春手中批发来的,第一本书是《三家巷》,接下来,是《山乡巨变》,《野火春风斗古城》,《子夜》和《早春二月》等小说。
龙看的第一本书是《鄂尔多斯风暴》,在中学图书馆看的,在此之前,龙看的都是连环画,在马路边书摊上,一分钱看一本。龙看连环画一举两得,即看文字内容,更看插图,所以,龙自小对戴敦邦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长大了,也当个画家。
当然,龙也偷偷看过手抄本《少女的心》和《第二次握手》,是从铁皮手中借的,铁皮看过《少女的心》就活学活用,在冬的身上实践了第一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龙的实践在春的身上耕耘,是为了将来的播种,和铁皮不一样。
为了借书,龙开始吃醋,忍不住问春:“这个跛子怎么老借书给你?”龙的口气明显酸酸的。
“他也问我借书呀!大家借来借去。”春的回答入情入理,“再说,不问他借,问你借,你有书吗?”春的回答更是入木三分。
“反正——,反正我不管,我不想看到他。”
龙的醋劲让春即喜又忧,忍不住打了龙一拳,又在龙的脸颊深吻了一个波,还双臂揽住龙的双肩,用额角顶了一下龙的额头。这一顶,乐极生悲,龙急忙抬手在额头间急揉。
“呀!对不起,我又忘了,我来帮你揉。”春边说边扳开龙的手。
龙的额头上布满青春痘,皮下就是骨头,一碰就疼的钻心,所以,是重点保护区,自从被春蹂躏过几次后,对春的过激亲昵产生了恐惧感。心想,春的身材再娇小点,就不用担心头碰头了。
龙一米七几的个头,由于肩骨瘦削,脖颈细长,所以,比实际身高见长,自然卷的头发,抹上春给的金刚钻发蜡,四方脸型,微翘的鼻尖,再配上红润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嘴角,弥补了小眼的缺憾,尤其是龙的一身洁白光滑的体肤,俨然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为此,春无形之中成了众多女孩的妒忌枪靶,原来的几个闺蜜开始疏远她,其中,就有伸中指向黑碳示威的那个女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春的闺蜜圈子变小后,愈加孤芳自赏,愈加自恃清高,同时,小姐的派头也水涨船高。
“阿龙,春几天没来了,你俩没事吧?”龙母下班后见龙仍然一人在家,就不放心起来。
“哎——,说了她几句,就跟我生气了。”
“为啥事?”
“呶——,人家来做衣服,他父亲有点耳聋,听不清,双方声音响了点,春埋怨影响了她的看书,被她母亲骂了几句。”
“小春被她母亲骂,怎么会跟你生气呢?”
“前天,丈母娘跟我讲起这事,春一听就不高兴,跟她母亲争了起来,我说她没大没小,她更不高兴了,说我胳膊往外拐。”
“嗨——,看来,你俩的生辰八字要去测一测了。”龙母的心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结。
和春相反,龙打10岁起就是个孝子。一天,龙在院子里玩耍,龙的大姐把龙叫到身边问道:“想不想当孝子?”
“好啊,怎么当?”
龙的大姐示意到屋内再说,龙跟在大姐屁股后面一蹦三跳。进屋抬头一看,只见母亲敞着胸膛,手抚乳房,面露痛苦状。
“吃奶。”龙的大姐像在下命令,龙当时一愣,心想,吃奶是小弟的事,怎么让我吃,正在疑惑间,母亲发话了。原来,龙的小弟在断奶,所以,母亲奶发胀。隔了这么多年再吃母奶,龙感觉有点羞涩,有点不自在。但是,母命难违,尽管极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双手捧着母亲的乳房,狠命的吃起来。
但是,奶味不甜也不酸,淡淡的,咽不下。龙的大姐又开始下命令:“不叫你吃下去,只要吸出来吐了就可以。”
这样,连续好几天,龙都在为当孝子而“吃奶”。因为,那几年,吸奶器还没有生产出来,否则,龙还没有机会当孝子。
龙当了孝子后不久,又成了一个懂事的乖孩子。
一个无眠之夜,改变了龙的一生,从不懂事到懂事,从不乖到学乖,从闯祸到不闯祸,从.....。
那晚睡梦中,龙的耳边传来低沉的啜泣声,声声入耳,龙有点紧张,那年正在上演电影《夜半歌声》,据说有个小孩看后被吓死,所以,儿童不能看,龙的大姐看过,到家渲染了恐怖的镜头,让没看的人也感到害怕。
龙睁开眼,灯亮着,支起上半身,见母亲坐在饭桌旁,低着头,双肩带动后背,上下一耸一耸。龙赶忙起床,想看个究竟,只见母亲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几张拾元大票和几张小票,再见母亲泪流满面。这是龙第一次看见母亲哭,龙的脑袋开始发懵,嗓子开始干涩,鼻间开始酸楚,心头......。急问母亲为什么哭,龙母抬起泪眼,指着面前的几张钞票哽咽道:“你看,你父亲的工资全在这里,一共58元,50元要还掉,还剩8元,这日子可怎么过?”
“叫爸爸少用点,多给点家里。”
龙母摇了摇头说:“不行啊!”说罢,指了指饭桌边那根曾经用铁链将龙锁在一起的柱子回答说:“你父亲就是这根柱子,这个家要靠他撑起来,这根柱子倒了,整个房屋就要塌下来,所以,不能苦了他,还是家里人苦一点吧。”说到最后,龙母已泣不成声,龙的泪水也止不住流淌下来。
那一晚过后,龙迎来了新生,不说是脱胎换骨吧,至少,一周以后,邻居们都说:“阿龙变了一个人。”
是的,自那以后,龙再没有惹母亲生过气,更不用说跟母亲顶嘴,但是,龙在10岁之前,却是母亲心头一块悬挂的石头。
生活的苦难,对童年的小龙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记,然而,母亲的轻生念头却让小龙稚嫩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一天晚上,龙母倚在床头给龙的小弟喂奶,突然,龙母轻轻地唤道:“小龙,你去拿把剪刀。”
龙找来后递给母亲,龙母没接,却用手朝房梁上面指了指说:“你站到床上去,把房梁上的那根绳圈剪下来。”
小龙抬头一望,在自己睡床上方的横梁上竟然有一根黑糊糊的绳圈,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正当小龙剪绳圈的时候,龙母又开口道:“我每晚都看到这根绳圈,心里疑神疑鬼,好像阎罗王在召我,再挂在那里,说不定我会走这条路,一了百了。”
龙母说话时,神情很坦然,但是,小龙突然觉得很恐怖,手中的剪刀在晃动,屋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再看姐姐哥哥的眼神跟自己一样,充满了惊骇。天哪!母亲竟然会有轻生的念头,假如母亲真的走了这一条道,我们怎么办?龙不敢往下想。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