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如豆
导读我上次见到那盏灯,虽有被遗忘的迹象,毕竟没有被主人遗弃。真不知灯光下演义过牧人一家多少动人的故事,灯肩灰尘里掩却牧人家庭几何喜乐悲欢?不知主人的目光还会不会回落在这灯盏之上,一些曾经的激动令主人无限缅怀追忆,心底又滋生无限的绿意。
社会的前进发展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我认知的事物有许多都卸下昔日角色的盛装步入后台走进历史。而且,近乎于销声匿迹。
有一次偶然过路,走进一家牧户,风力发电机的扇叶,在尾翼的导航下,尽情地旋转。在牧人家窗台的角落里,依然摆放着一盏带罩的油灯;从灯肩弥漫的灰尘看来,这盏油灯很久已经没有发挥过它的功用了,大有徐娘已老、回春无力、不受青睐的冷落。这盏灯之所以还端正地站在角落,这里不乏主人当初对风力电灯的不信任和对油灯的依依恋情。
不难联想、这盏油灯曾经是主人的宠儿,为主人驱走过多少晨昏的黑暗。这盏油灯,已经渐渐从主人的久久漠视里,遗忘中看到自己的宿命。
回老家,我到处搜寻,想收藏一盏那样的油灯,但是没能如愿。不用说带罩“全灯”,就连无罩的“秃灯”也没有觅得,这不能不说是遗憾。在一个没人居住的老院落里发现一具灯的尸骸:但我没有去惊动,它或许仍然续着燃烧黑暗和主人恩宠的梦。
油灯、纺锤、辘轳、纺车、火镰等一些过去人们生活中的重要物件,不可回避地远去。它们决不像“人民公社”、“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农业学大寨”那样都被收入厚厚的典籍;供后人瞻仰、缅怀、重温。大概物件和事件的区别也就在于此吧?
曾经油灯的豆光里有过多少欢乐。儿时,灯光如豆,趴在灯晕里看小人书;写二十遍课文的生字作业;听收音机里的“南泥湾,好地方”;枕在爷爷的膝盖上听爷爷讲“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那灯盏竭力的释放与现代五瓦节能灯的谦虚都是无法比较的,灯光不仅如豆,而且随风摇曳,恍惚不定。
爷爷讲一些鬼怪陆离的故事,我们毛骨悚然,会央求爷爷点燃灯火,我们的胆子重新茁壮起来。夜里撒尿也要点燃灯火,砸在搪瓷盆的声音,在灯光里格外张扬、清脆、悦耳,尽可能站在尿盆边多磨蹭一会。其实是在充分享受夜暗里的光明,抑或为一种抒情。
一次,翻书不小心把灯罩打落,心理的紧张害怕简直甭提了。爸爸去供销社几次都没买上,只好撬掉笼在灯芯火焰上的“蛤蟆嘴”,才勉强点燃。后来写作业是“恋灯火,而远之”万般的谨慎,虽然朦胧总比在黑暗中瑟缩要幸福得多。
把这些话题说给正在读小学的女儿,她是如何也不能理解的,还反问:不是很久以前爱迪生就发明了电灯吗?女儿对世界的认知自然还是肤浅的,只停留在间接的书本之上。小女信誓旦旦地约定,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油灯的标本,甚至动起收藏一只油灯实物的愿望。
不知是否有机会带女儿走访那个偏远的牧户人家,让小女领略油灯的风采。设想是不是商量把那盏灯买下来,留下一个历史最直接的物证,一直没有机会。假如成行,也不知那盏“孤灯”是否存留人世。也不知是否能开口?
我上次见到那盏灯,虽有被遗忘的迹象,毕竟没有被主人遗弃。真不知灯光下演义过牧人一家多少动人的故事,灯肩灰尘里掩却牧人家庭几何喜乐悲欢?不知主人的目光还会不会回落在这灯盏之上,一些曾经的激动令主人无限缅怀追忆,心底又滋生无限的绿意。
一些物件断然地走回历史和记忆,浮现脑海的仍是一段美丽的回味,意韵悠长。
就说这煤油灯吧,曾几何时是何等重要,在一家人心中有着不可或缺且无法替代的显贵位置。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几近消逝殆尽,想留下来、实在太难了。
刚刚对一些事物萌生可贵的认识,想伸手抓住她闪逝的衣袂,已经不可能了。留下来只是空对“一江春水向东流”的遥望,一缕惆怅,一缕悯惜,几多感伤。
我面对书室的水晶灯盏放射出暖暖的清辉,照亮我的心,照亮我笔端的路,不知笔的舌足能否走远?这是我的神往……
我要大喊:曾经如豆的灯光是我心中一轮“永恒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