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草人
导读就这样,那些竖在谷子地的草人形同虚设,在谷子没有收割之前,那些调皮捣蛋的麻雀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光临。
到了十月,庄稼就快成熟了。好像消失了一个大夏天的麻雀,不知从哪里呼拉拉的飞了出来。它们不是飞向玉米地,不是飞向高粱地,不是飞向大豆地,不是飞向棉花地,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们眼睛尖着呢。它们展开灰褐色的柔软的翅膀,掠动着秋天清凉的风,雨点般落在村西那片低矮金黄的谷子地上。谷子地上的谷子,齐刷刷地低垂着沉甸甸的谷穗,正气定神闲的摇曳在浩荡的秋风里呢。这些大片大片的最早将要成熟的谷子,将面临着一场小小的浩劫。
当麻雀们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时,村庄和田野上的天空就仿佛低了很多。这些喜欢恬躁和贪食的麻雀们,就要开始秋天里的第一场疯狂的盛宴了。它们立在谷穗的上面,娇小的身子颤巍巍的像在舞蹈。它们用自己小小的喙,娴熟而灵巧的啄食着藏在穗谷里将要成熟的金黄的浑圆的颗粒……一顿急不可待的饱餐后,这些可爱而调皮的麻雀们,就看扑展着翅膀惬意地飞走了。在麻雀一次又一次的偷袭中,那片丰收在望的谷子地,就呈现出几分狼藉的景象了。
生产队的护青员老张头不是不知道,每年的这个当口,谷子地几乎成了麻雀们丰盛的餐桌。手持镰刀的老张头多次来到谷子地,他声嘶力竭地轰赶着贪食的麻雀们,可是这帮小家伙们机灵得很呢!老张头前脚刚走,仿佛捉迷藏的麻雀们就又卷土重来了。老张头轰赶了许多次,连脚杆子都几乎跑断了,但依旧无济于事。那片丰收在望的谷子地,依旧是麻雀们丰盛的可口的餐桌。老张头远远地望着在谷子地里叽叽喳喳啄食的麻雀们,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拿这群长了翅膀的古灵精怪的鸟们毫无办法。
最先发现谷子地立起来的草人,是村庄里的一群顽皮的男孩子。他们惊奇地看到,那片在秋风中折曳生姿的谷子地,中间竟然出现了四五个形象夸张扎起来的草人。草人是被棍子竖起来的,浑身绑着干草,头上戴着一顶破破的草帽,远远地望去,就像童话里的插图一样。走近细瞧,才晓得这些草人样子都很凶,有着张牙舞爪、怒不可遏的神韵。只是这些孩子们并不知道,竖在谷子地里的草人,是护青员老张头的杰作。老张头赶不走仿佛粘在谷子地的麻雀,就琢磨了这么个法子,就牺牲好几个午睡的时辰,耐心的做了这些吓唬麻雀的有些粗糙的草人。老张头把自己的作品发表在谷子地时,一张老脸舒展开了,很是为自己的这个点子暗自得意。仿佛那些怪模怪样的草人,是他派来的天兵天将,在老张头在不在的时候,可以提防或驱赶麻雀们一次次的偷袭。
老张头哪里知道,他终究是斗不过聪明绝顶的麻雀们的。当麻雀们大群大群的飞向谷子地时,它们很快就发现了谷子地的异样,它们像侦察兵似的在谷子地上方巡视着,甚至向那些怪模怪样的草人身上拉了一泡鸟屎。这种挑衅性的动作,依旧没有激起草人的愤怒或反抗,麻雀们这才放心的雨点般地落了下来,在丰收在望的谷子地里,它们全然不顾狐假虎威的草人,而是比先前吃得更欢了……这时候,距离谷子地不远的地方,老张头看得真真切切,看着看着,老张头那张无奈的脸竟然乐开了花。老张头好像在说:咋说也是生灵呢!你们想吃就吃吧!你们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就这样,那些竖在谷子地的草人形同虚设,在谷子没有收割之前,那些调皮捣蛋的麻雀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光临。
当谷子的谷子收割后一捆一捆的扎起来,被马车送到村里的打谷场,麻雀们就不再光顾这片光秃秃的秋天的原野了,它们又有了新的目标,又有了新的餐桌。那几个风吹日晒过的草人,不知何时七零八落的躺在了谷子地上,瞧上去有几分破落和颓废,伴随着冬日的迫近,这些遗弃在田野里的草人,被拾柴禾的孩子们带回了家,塞进了灶炕里做饭,一把火就给烧掉了。就像秋天原野上一个生动而朴实的童话,在灶膛里温暖而明亮的火焰中,重新构思着乡村孩子的渴望与梦想……
那些曾经陪伴过庄稼的形态各异的草人,在我今天清晰的记忆里,它们仿佛有了鲜活的生命的气息。就像家乡的村庄、田野,当我蓦然回首的那一刻,就会同立在谷子地里带着一顶破烂草帽的草人神奇的相遇。16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