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的老财主

听老辈人讲，过去我们村有一个非常吝啬的老财主，姓钱，叫眼开。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眼珠子掉进钱眼里、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主儿。钱眼开不论对家人还是对雇佣的长工，都铁得十分厉害。若想知道钱眼开怎么个铁法，且听我娓娓道来。

话说这一年春天，钱眼开到隔壁村子一个大财主家吃酒席。酒席刚刚吃到半截，钱眼开忽然感到尿急，他在酒桌旁捂着肚子，一副很难受的神态。大财主见状，赶忙凑过来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到炕上躺一会儿？”钱眼开勉强挤出笑脸，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过一会就好了。”其实钱眼开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他只要到大财主家的茅房那么一蹲，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就嘛事都没有了。但钱眼开爱财如命，他可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他要把肚子里面的宝贝拉到自家的茅坑里头。所以尽管钱眼开内急得厉害，但他还是忍着憋着，他可不想中途放弃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这可是过了这个村再没有这个店的好机会，再说怎么也要把付出的两个银元的礼钱收回来。这样他越吃肚子越胀，钱眼开感到自己都快撑死了，一张干瘦蜡黄的脸上，滚下了许多黄豆般大的汗珠子。满桌子的人都用怪异的眼光望着他，不知道老财主害了什么病？钱眼开却视力而不见，他自顾自的风卷残云，直到把那喷香的鱼肉塞到了嗓子眼！钱眼开打了几个响亮的饱嗝儿，翻了翻白眼，也顾不得向大财主告别，就几乎捧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溜小跑向两华里开外的家奔去。

尽管钱眼开的脚底下虎虎生风，但撑得像大西瓜的肚子却再也支撑不住了，看来这肥水真的要流入外人田呢！正在他痛骂自己长了一个不争气的肚子时，忽然两眼发亮，因为他看到二百米开外自家的苞米地，就赶紧奔了过去，开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解……尽管钱眼开差点背过气去，老脸煞白煞白的，且一脸的臭汗，但他还是非常得意，因为这肥水毕竟留在了自家的庄稼地里！在苞米地干活的五个长工，远远地瞧见老东家一杆箭地射过来，正丈二先生摸不着头脑，见老东家到了田里就急急地扯裤子，这才恍然大悟，五个长工既感到可笑又感到新鲜。心想，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老东家更吝啬的财主了。

钱眼开对家里雇用的长工，可以说铁到骨头里去了。说是长工，其实基本上一年换一茬，长工们像走马灯似的。因为到了年尾，经老财主钱眼开的七扣八扣，几个长工拿不到多少工钱。拿不到工钱倒在其次，如果能在老东家混个肚皮圆，还可以马马虎虎地干下去，可是钱眼开对长工的伙食也抠得要命，从年头到年尾，长工从早到晚喝得不是苞米粥就是高梁米稀饭，稀得能当镜子用。菜是雷打不动的一盘老咸菜，咸得直蛤嗓子，一点油腥都没有。因为钱眼开的婆娘给长工们炒咸菜时，只是用沾点油的布往锅里那么一擦，就算放油了。所以在钱眼开的家干活的长工们，都对老东家恨得要命，但他们大多敢怒不敢言，只等混到年底，拿到工钱抬腿走人。

钱眼开对雇用的长工们抠门，对自己和家里人也很苛刻，只不过端上饭桌的饭稠了一点而已。可以说钱眼开的万贯家财，是从长工们的工钱里盘剥下来的，是一家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老财主有一个二十好几的女儿，还等字闺中，不是没人想娶，而是没人敢娶，因为爱财如命的钱眼开，早就放出话来了，谁要想娶他的宝贝女儿做媳妇，就必须出五百个银元做聘金，少一块都不行。十里八村的人都晓得钱眼开财迷心窍，心想和这样的铁公鸡做亲家，日后肯定没有安身的日子过。熟悉老财主家里情况的人说，他家的女儿玉翠长这么大，估计还没有穿过短裤呢！因为他老爹说那样太浪费，钱眼开还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爹这辈子没有穿过裤衩，不是也活过来了吗？”……乡亲们对这一传闻虽然半信半疑，但都哭笑不得，说：“一个大姑娘家的不穿短裤，到了晚上咋睡觉啊？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都铁到闺女的腚上来了！”……所以尽管钱眼开和他婆娘对玉翠的终生大事十分焦急，但始终也未见媒婆上门说亲。

虽然钱眼开精打细算，勒紧裤带过日子，但他这个人死要面子，钱眼开特意让一个木工做了一个木头鲤鱼，形状和颜色还真的和红烧鲤鱼鱼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不过这物件平时不会摆上饭桌的，等家里来了客，便吩咐婆娘把那盘像摸像样的木头鲤鱼端上桌来，摆放在饭桌的正中央，很恍眼也很吊客人的胃口。用餐时客人不辨真伪，一筷头撮上去，却撮不下一块鱼肉来，硬绑绑的像一块石头。所以钱眼开放在厨子里的那头木头红烧鲤鱼，总是完整如初总也吃不完。平日里一家人的餐桌上，除了一盘老咸菜外，还有三个破了壳的咸鸡蛋，家里三口人一人一个不多不少。这咸鸡蛋里装满了白晶晶的盐面，三个人一边喝着稀饭或稀粥，一边用筷子往蛋壳里的盐巴撮一下，倒也吃得有滋有味儿。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钱眼开家里，有一条永远吃这不完的木头红烧鱼。就不敢到他家做客了。渐渐地，老财主钱眼开的家愈发门庭冷落起来。

话说五个长工里有一个叫王大胆的，他跟其他四个长工说：“咱们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却饿得前腔贴口腔，咱们连牲口都不如啊，牲口拉车还能吃上好料呢！我看咱们好好核计核计一下，捉弄捉弄这只铁公鸡，给咱们穷人出一口恶气！”四个长工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听王大胆这么一说，都纷纷表示赞同。

这年秋天，钱眼开正在离村子里最远的一块地看管五个长工割高梁。割着割着，日头爬到头顶上来了，热得五个长工汗流不止，口干舌燥。你还别说，这秋老虎蛮厉害的，王大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一脸臭汗的钱眼开说：“东家，伙计们渴得要命，我到村子里提些水来！”钱眼开嗓子干得冒火，就摆摆手说：“快去快回！”王大胆向工友们诡秘地一笑，就拔腿向村子走去。谁知半小时后，王大胆两手空空，飞也似地从村里跑了回来，他站在钱眼开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东家，你家房子着火了！你老婆孩子都被大火烧死了！“老财主钱眼开一听，感到急火攻心天旋地转，就一头昏倒在地，他在也没有睁开眼睛！五个长工见大事不妙，工钱也不要了，就偷偷地溜回了各自的老家。

其实钱眼开家的房子并没有着火，他的老婆女儿也活得好好的。五个长工只想戏弄钱眼开一下，没想到这老财主不经吓，竟把他给吓死了。说来这个吝啬了一辈子的老财主，也是活该自作自受，他的婆娘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而且对女儿说：“你爹让娘苦了大半辈子，现在咱们就一切从俭，就随了他的愿吧！”可怜的钱眼开连寿衣寿裤都没得穿，他穿着平日里的旧衣裳，被母女俩用一领席子草草地卷了，埋到了村外的荒草甸子里。2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