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媳妇、快来看和卖货郎
那时候,庄子里有这么一户人家,两口子,一对小夫妻。男的叫王喜,女的叫李丫。自从闹出了一场哭笑皆非的事体后,庄里人就不唤他们的大名了,大家伙管男的叫快来看,管女的叫傻媳妇。这对小夫妻咋会有这样的绰号呢?这事还得从走村串户的卖货郎说起。
在没有发生这档子事之前,两个年轻人日子过得风调雨顺,在偌大的庄子里,说穷不是很穷,说富也不是很富,属于上不上下不下的中等水平。可是李丫过门都两年了,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一马平川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为此王喜没少数落过她,说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遭到冷言冷语奚落的李丫,精神上好象受到了很大打击,一个人闷闷不乐寡言少语,本来手脚勤快的李丫,再没心思下田干活了,她把自己困在偌大的院子里,默默哀叹自己命苦。这样李丫就做下了一块心病,她做梦都想着给王喜生一个大胖小子,庄里人见着李丫阴阳怪气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就私下里猜测王喜的媳妇有点魔障了。这种怪病是没无医的,如果非得医,除非李丫肚子里钻出一个小人来,以满足王喜那日思夜盼延续香火的心愿。
话说这一年春天,庄里的大人都到田里干活去了,坐在自家炕沿上的李丫,正在两眼走神的发呆呢。这时村街上响起了卖货郎那久违的吆喝声:“卖货喽,卖货喽!针头线脑小镜子胭粉……女人家用的小物件都有啊……”听到年轻卖货郎的吆喝,李丫顿时两眼放光,她飞快的走出院子,来到挑着担子卖货郎身边,问:“这位小兄弟,我要两捆白线,一包针,还买一盒胭粉。”卖货郎把东西交给李丫,李丫一摸身上的衣兜,不好意思的惊叫起来:“糟了!我急着出来忘带钱了。小兄弟,你跟我到家里去拿吧!”就这样,卖货郎挑着担子,跟在屁股一扭一扭的李丫身后,不一会儿两人就进了王家四合院。李丫破天荒的笑了一下,说:“小兄弟,你在外头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钱!”趁李丫钻进屋里的空档,卖货郎把院子里仔细打量了一遍,脸上挂满了诡秘的笑。
卖货郎收了钱,没有立马就走的意思,而是向李丫讨了一瓢凉水喝,喝完了,他很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李丫,然后惊讶的说道:“这位大姐,看你愁眉不展印堂发黑,怕是害了什么病吧?”李丫支支吾吾先是什么也不说,后来干脆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结婚两年来没有生养的事儿给抖露出来了。本来李丫只是想向陌生人宣泄一番,哪儿说哪了,不没曾想卖货郎一拍大腿:“大姐,你遇上我,这事就好办了!我家有一个祖传秘方,专治女人不孕症的的!”听卖货郎这么一说,李丫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病仿佛好了一大半,她不放心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卖货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传过来的,错不了!大姐,你家有磨盘吗?”其实卖货郎明知故问,他早就从敞开的房门看到灶间的磨盘了,李丫说:“有啊有啊,你问磨盘干什么?”卖货郎郑重的回答:“给你治病呗。大姐,你赶快把磨盘搬到院子来!”听说给自己治病,李丫乐不可支钻到屋里搬磨盘去了。
见李丫累得吭哧吭哧的把磨盘搬了出来,卖货郎忍禁不住偷笑。李丫喘着粗气疑惑的问:“这磨盘怎么治病啊?”卖货郎微笑不语,他又叫李丫从屋里抱出一床褥子来,铺在院子当中,然后让李丫脱去了外衣,身上只剩下了裤衩和胸巾。李丫扭扭捏捏,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早日生子,她还是四脚朝天的躺在褥子上面。见李丫已经躺好,卖货郎很认真的叮嘱道:“这位大姐,我这就把磨盘放在你手上,你只要闭着眼睛托举两个时辰,保证你不出两个月就会有喜!”说罢,卖货郎就把磨盘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她张开的双手上。虽然累得胳膊直哆嗦,但李丫还是使尽吃吃奶的力气撑着,她生怕一不小心滑下磨盘,那样这个祖传秘方就不灵验了。
卖货郎担着两篓满满的细软家当溜出庄子时,不明就里的李丫还在院子里吃力的托举着磨盘呢。尽管她累得满脸彤红,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两只酸痛的胳膊不停的颤抖,但李丫依旧咬紧牙关顽强的坚持着。此时此刻累得快差气儿的李丫,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生动的笑,她想今晚上一定跟丈夫好好乐呵乐呵,说不定这个月就怀上了……一想到王喜抱着刚出生的胖乎乎的孩子眉开眼笑的样子,她说什么也要把几十斤的磨盘撑到两个时辰,要不就前功尽弃了。那美好的盼望瞬间就会化为炮影。
估摸托举时辰了,李丫这才睁开昏花的眼睛,她小心翼翼的把圆滚滚的磨盘放下,站起身来的李丫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当她回过神来时,不紧不慢的回到屋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即使脑袋浸水,她李丫也晓得家里被盗了。惊慌失措的李丫赶紧向门外跑去,却在院门口和王喜撞了个满怀。
说来也巧,这天下地干活的王喜忘了带水壶,锄了半截地就口渴的不行,于是便回家想痛饮几瓢凉水。进到屋里的王喜,见很多家当没有了踪影,忙问李丫是怎么回事,李丫哭丧着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气得王喜差点吐血,他抡圆了胳膊就给李丫两巴掌,跺着脚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婆娘!想孩子都想疯了?有你这样看家的吗?这世上有比你更蠢的女人吗?……”李丫用手摸着红肿的脸,嘴巴子依旧不饶人,她委屈的嘟哝道:“我还不是想早点给你们王家生个一男半女——:”话没说完,暴跳如雷的王喜又给了她几巴掌,痛得李丫嗷嗷直叫满脸是泪。
喝了一瓢凉水,王喜向左邻右舍的老人小孩打听,问他们有没有见到那个挑着担子的卖货郎,大家伙说他挑着担子往县城的方向跑了。气鼓鼓的王喜转回家来,从炕席下摸出幸存的银两,揣在怀里,对哭哭啼啼的李丫说:“我出去一趟,说不定今晚回不来了!”说罢抬腿就走。李丫吓得脸蛋煞白,她想追上去拦住王喜,但又怕挨揍,便只好坐在炕沿上嚎啕大哭。这回李丫担心的不是怀不上孩子,而是担心王喜到爹娘家告状,趁机休了她。
那王喜紧赶慢赶,脚下生风,他赶到县城里天早就黑透了。王喜此时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找到骗子卖货郎,结结实实的痛揍他一顿,把偷走的细软家当带回家。王喜狠狠的想:我王喜可不是吃软饭的,你光天化日之下捉弄了我老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打断你那双狗腿!
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饿得前腔贴后腔的王喜,不知不觉拐进了一家小餐馆里,他打算吃饱喝足了再找卖货郎算帐。真是不是冤家不对头啊,刚跨进门,眼睛贼尖的王喜就瞧见了放在角落边的两个竹篓和一根扁担,里面装满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物件,连老婆结婚时穿的那套红衣裳也在里头。握紧拳头的王喜没有发作,他知道坐在圆桌旁的唯一的一个顾客,肯定就是恶人卖货郎了。于是王喜不动声色的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他打量着这个人模狗样的小白脸,虽然气得不行,但王喜并没有动粗,因为一旦把对方打伤了打成了残废,自己到了衙门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喜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他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他招呼伙计上了几盘荤菜,又要了一壶好酒,便哧溜哧溜的喝起来。他不经意的问埋头吃汤面的卖货郎:“这位兄弟,一个人喝酒没劲,咱们一块喝两杯吧!”卖货郎头也不抬,专心吞碗里的面条。王喜把菜盘子推到桌子中央,高声喊道:“小二,再拿个酒盅来,我要和这位兄弟喝两杯!”店小二屁巅屁巅的把酒盅送过来了,卖货郎听说有人请他喝酒,肚子里的酒虫就开始蠕动起来。他抬起头来望着王喜:“咱们非亲非故,怎敢劳驾你请我吃酒啊?”王喜一边倒酒一边笑眯眯的说,:“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咱们都是跑江湖的,坐在一个店里吃饭,那是缘分啊!”说罢就把酒杯举了起来:“来,这位朋友,干!”
这卖货郎本来就是一个酒鬼,闻到那诱人的酒香,口水就快流出来了。他见王喜这么热情,就不再推辞,拿起酒杯对饮起来。酒鼾耳热之际,卖货郎问:“这位朋友,敢问你的尊姓大名?”王喜笑呵呵的回答:“我叫快来看,兄弟你呢?”卖货郎笑了,心想常年跑外的人,哪能轻易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于是他也胡编了一个:“我嘛,兄弟我叫刘手长,你做大生意,往后还得拉兄弟一把!”王喜点着头说,“好说好说!”他嘴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头恨得要命。心想让我帮你,你做梦去吧!我王喜可不是吃醋的。
从小餐馆走出来时,两个人热络得就差称兄道弟了。在县城最大的红杏客栈门口,王喜冲喝得醉熏熏的卖货郎说:“这位兄弟,你做小本生意,赚几个钱不容易,我快来看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这样吧,今晚住店的钱我出了。”卖货郎一听,嘴巴都快乐歪了,他想好事怎么都被自己摊上了?难道日头从西头升起来了?得了财不算,还蹭了一顿饭,还白住一回店……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客栈。交了住店钱,王喜对胖乎乎的老板娘说:“你澡房里的水烧热乎一点,我们兄弟俩跑一天了,浑身上下都是臭汗,一会儿我们过去洗澡!”老板娘赶紧招呼下手到澡房烧水。
两人在客房里屁股还没坐热,王喜就牵着热货郎的手出了房门:“咱们先洗澡,回来躺在床上我们哥儿俩好好聊聊!”王喜以前住过这家客栈,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澡堂,见门口立着一个小伙计,王喜热情的说:“小兄弟,你先歇一会儿,这儿有我照应着呢!”小伙计感激的笑笑就走开了。王喜不由分说,他把卖货郎推进了澡房:“兄弟你先洗,我在门口侯着,你洗完我再洗!”说罢就关上了房门。估计卖货郎脱的差不多了,王喜又把门打开了,他抱起卖货郎丢在凳子上的衣服,笑嘻嘻地说:“澡房里雾气腾腾的,衣服潮湿,我先拿出去,你洗完了叫我。”卖货郎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就让王喜把衣服抱出去了。他心里头那个乐呀,心想交上这样的肝胆朋友,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卖货郎撩着热水哗啦啦惬意的洗起澡来,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所谓的肝胆朋友,已经从外头把房门的门拴给拴死了!王喜溜进客房,担着一对沉甸甸的竹篓,摸着黑一溜烟的奔回家里去了。
且不说王喜和李丫夫妻见了东西失而复得那欢快的心情,单说卖货郎把身子上上下下搓洗得干干净净打算穿衣服时,他在澡房里冲着门缝喊:“快来看大哥,我洗好了,你把衣服送进来吧!”他喊了好几遍,见没有回声,就用巴掌猛烈地敲起门板,更加大声的呼喊,把嗓子都快喊哑了:“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看!……”卖货郎一边叫一边用力拉门,可那门关得死死的,他怎能拉得开。
就在卖货郎光着腚喊破嗓子时,房门“哗”一声打开了。住店的男男女女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喊声,以为有什么新奇事,都跑过来想看过究竟。一大群人吵吵闹闹被挤在澡房门口,瞧见呼叫快来看的是一个一丝不挂的泥鳅般的汉子,大家伙不由得哄堂大笑,然后一顿臭骂,不少女客捂着脸嬉笑着跑开了。倒是那气白了脸的胖老板娘,她母狮般闯了进去,左右开弓,上去就给目瞪口呆的卖货郎两个耳光。骂道:“深更半夜的,你咋乎个啥?你脱得光光的让大家快来看,你这个无赖流氓!”老板娘大手一挥,几个精壮的男伙计恶狼般扑了上来,把丈二先生摸不着头脑的卖货郎打得皮开肉绽鼻青脸肿,然后一伙人连夜将他扭送到县衙门治罪。哑巴吃黄连的卖货郎有苦说不出,他被衙役们痛打了一百大板,还罚了他二十两银子!回到家里,屁股肿得老高的卖货郎,连凳子都不敢坐了。
倒是那李丫,不知是举磨盘应了灵验,还是老天爷的眷顾,不久她真的怀上孩子了,乐得王喜喜上眉梢。十个月后,王家喜得贵子,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其乐融融。李丫的脑袋也好使唤多了。庄里人说:“这傻媳妇有傻福呢,看人家生的娃,水水灵灵鬼精鬼精的,说不定将来能中头榜状元呢!”445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