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一

我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而事实本身却没那么完美，所以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每当自己渴盼已久的东西渐渐隐去，我便时时会丧气，以致失落到无遮无拦，日子过得漫无目的。

我非常想念我的未名湖，我的博雅塔，但我却不想为此付出一番努力，这种不劳而获的坏思想开始在自己的头脑中生根发芽，终有一天它茂盛得肆无忌惮，我的思绪同时也开始混乱，矛盾得让人不可思议。

二

那是发生在公元2002年某月的某个日子里，当时我正伟大地幻想着将来的某个日子我带着对我最好的姐姐和父母去北方的大都市过我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奢侈地想着那早已离我远去的健康，快点回来。

我是个十足的疯子，疯得可怕。

我喜欢阿杜动感悦耳的声音，我喜欢他酷酷的长发，他唱歌时摆的pose，在我心里，我给他安了个温暖的家让他住下。我可以时时想起他清纯天然的影子，靠我宝贵的回忆。

每个早晨我都喜欢等到所有的模范生统统出去了再起床，因为那样我才不会感到恐慌，才可以慢腾腾地拿起我明亮的小镜子，从中看出自然状态下的自己，才可以驱散高考的影子，驱散得彻底。

我喜欢跑操，喜欢把自己弄得好累好累，最好是满头大汗大喘粗气，因为这样我才可以感觉到一种健康的疲惫。

三

曾经健子时常抓我让我跑操，健子是我最喜欢的光荣伟大的好老师，他时常会给我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宝贵道理，时常会当着好学生的面儿打我几下并命令我千万别反抗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被别人当成乖孩子，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时常给我讲一些其实原本就没有发生在我身上的劣迹并谦虚到要做奉献性人物之地步。他的所有闪光点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健子对我很宽容，他总是一脸兴奋地作为园丁培育着台下美丽的花朵们，而暗暗允许我看韩寒的小说，听阿杜的歌，他从不会点我的名让我回答问题或要我上讲台做题而浪费我的青春美好时光。我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听张信哲缠绵悠远的歌，并且内心始终在默默地吟唱：你的宽容/还有我温柔的包容/没有泪的夜晚/是天堂。

我时不时还是会想起我的未名湖，我的北大，尽管我得到了自由，这种自由带着某种拘束，确切地说，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在我16岁大好青春的边上。

我同时也想到了我的高智商语文老师，她从来都不曾起过什么名字，不，确切一点说，是她翻破了全世界的字典也没能找到一个在她眼中雅极酷极的名字，来配合她的职业。她笔耕二十余年，取得了令人可喜的成绩——字体终于达到小学二年级学生的水平了，她磨破嘴皮，想尽一切办法终于一脸光荣地当上我们的语文老师了，当晚在那间已被她送客送得只剩下孤单单一张小床的屋子里，在孤单单只剩下一张棉被的床上，轰轰烈烈地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早晨起来看到红肿的幸福的小眼睛，内心坚定执着地满以为今后将光耀门楣，仕途坦荡。不幸的是，理想与现实因一步之遥尚未接轨，她来到学校看到厚厚的教科书沉重的学习资料，不解地看着一帮子男男女女翻着白眼备课，她的心情开始由高兴变为忧郁，由忧郁变为恐慌，她怕自己不会讲课。于是在那天晚上，她借了一位男教师两毛钱买了支蜡烛给她漆黑的小屋带来了一线光明，在这样的灯光下，她坐在床边发呆，想法子，她一定要瞒过那些聪明伶俐的学生。不知过了多久，当蜡烛只剩下死亡前的最后一丝喘息时，一个主意跃入了她的大脑中——照着答案念，同时，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再同时，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几下。她立即躺在床上，钻进被窝，偷偷发笑，暗暗高兴。她想把自己的壮举记下来，让后辈人特别是老师享尽这无穷的宝贵财富，只可惜蜡烛彻底奉献完了自己的身体，奉献完了温暖的光明，化作蜡水，化作云烟，逝去了。她于是闭上眼睛，扳着手指计算这其中的好处，直到把手指脚趾全用光，无奈之余，带着一丝遗憾的笑睡去了。

以后的一些日子，她开始实行自己自以为完美至极的计划。当然，但凡智商没问题的学生，都看得出来。

楠仔离开我已有些许日子了，让我觉得无缘无故，莫名地感到委屈。我记得以前他和我一起走过的幸福日子，我们的互相谦让，互相帮助，让我无法正视现在痛心的现实，扭曲的面孔，隔世的表情。

现在，他身边有了新朋友，还有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他喜欢一脸麻木一脸得意地深深地爱着他们，在我面前。他还喜欢写个纸条恐吓我的一举一动，他想让原本就规矩的我规矩下来。我痛心地接受如此惨烈的现实，像个孤独的乖孩子。

四

某个周末回家，我告诉母亲长大后我要当歌手。母亲说很好啊但你首先必须考个好大学。我说老妈你真懂我。然后我就止不住地哭了，泪水一滴一滴。

在家，我永远是个不被理解的孩子，我严厉的父亲和可亲的姐姐认为我的想法永远是异想天开，他们虔诚地坚持着自己的真理。把我当做工具一样轻松自如地驱使。

我永远都是个有艺术气质很青春的美丽孩子，真的，永远都是。我喜欢极了音乐这种神秘得很难捉摸的东西，并且，我一直都在为它准备着自己能够准备的一些事情。

不知道是哪个蹩足的家伙发晕想出一门叫做什么狗屁数学的呆板坏东西，没意思极了。我永远都不会有做及格的资本，况且，我根本就不想拥有那种资本。我所想要的一直都是那种迷人的艺术，超越时代。

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母亲，她永远是那么地宽容和仁慈，无数次用她博大的爱包容我受伤抑或有缺陷的心灵，我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将她带到都市里和我一起过幸福的日子，不管通过什么途径，都要。我永远都向我严厉的父亲和尊贵的姐姐撒谎，在母亲面前，却会把最诚的心声说给她听。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最爱我的人，带着圣母的光泽。

当我把一切责任推得干净彻底后，当我终于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该怎样继续，我无法忘掉阿杜的歌韩寒的文字，而同时我又深深地眷恋着我的北大，我的未名湖，我不可想象的未来。

每个晚上，每个晚上我都会偷偷趴在床上傻傻暗想天使搭救我，给我指明正确的路。

五

假期快到了，心情也越来越糟了。今天我又丢掉了一个人，丢得那么合情合理，让我感到安全。我终究还是作了新世纪最孤独的王。

我的头发越来越长，并且蓬松得如同垃圾，令人紧张。我真想有漂亮的外表有酷酷的成绩，做个有艺术气质的好学生。

今天喝汤的时候，突然想到父亲的艰辛，想到自己的种种劣迹，我在想如果哪天父亲老了而自己却不能照顾自己连一碗冷饭都喝不到，又该怎么办？

买了仔仔的专辑《Makeawish》后随即就后悔了，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不可理喻了，到了对课本一窍不通的地步还有兴趣买唱片，我是个疯子但我不想再发疯了，不想再疯下去了，真的真的不想了。

开始长大。

我想我正爱着的阿杜仔仔王菲韩寒迟早有一天会像烟云般逝去，迟早有一天，我会脱去自己稚嫩的外衣，真正长大。

一如黄磊的《云烟》：切莫走近/让它是云烟/到我的梦里来/到你的梦里去/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让它永远是云烟/永远是少年/永远永远是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