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雨的秘密
一
谷小雨在转弯处看见夏杰，他手里举着两串冰糖葫芦，一串是给谷小雨的，他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你难道要在这里长住下去？”
对夏杰的目光里疑问，谷小雨并不在乎。她最在乎的是猴子罐罐那绝对卡通的模样。
“这还用问，这么好的地方我喜欢得要死！”谷小雨和罐罐玩起来，像一对好朋友似的，不理夏杰了。
“可是我们马戏班四处游走演出，你不能总跟着我！”
“我跟着你了吗？我是喜欢这里，你搞清楚没有？是不是罐罐，咱们是好朋友，来姐姐给你喂冰糖葫芦。”
夏杰气得大吃一口，差点酸倒牙。
这个大城市来的女生真麻烦！夏杰心里说。再看看谷小雨穿着绣边的粉色休闲衫，蓝色的牛仔裤，留着淑女的发型，他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呢。
“你离家出走，不平爸妈着急，快回家吧，好不好？我和罐罐都求你了！”夏杰教罐罐给谷小雨作揖。
“罐罐，你真棒！姐姐再奖励你一个！”谷小雨又扔一颗糖葫芦扔给它，罐罐又吃完了。
“我跟你说过几百遍了，我不想回家，我讨厌回家，你烦不烦！”谷小雨烦恼的时候眉心锁在一起。谁能知道她心里有一个秘密呢？现在她就是想离家远一点，好让自己好好想想，可是好几天过去了，她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这时，谷小雨的手机铃响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妈！我没事，你放心吧。”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是你妈妈的？她一定是想你了。要是我就一定回家去！”夏杰故意看看谷小雨，她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谷小雨从哪来？要往哪儿去？夏杰全不知道，唯一能感觉到她有心事，或者说有秘密。
“你为什么在马戏团工作？为什么不上学？看你年纪不大吗？老实说来我听！”谷小雨坐到夏杰身边，扬起脸准备听他的故事。
“我从小没见过妈妈，爸爸也从来没提起过。后来爸爸生病也死了，我就一个人到处流浪，遇上马戏班的老板，他是个好心人，就收留了我，教我耍猴，我就认识了罐罐，对吗？”夏杰顺顺罐罐背部的长毛，这位老朋友也友好地在他胳膊上蹭蹭。
谷小雨日有所思地看夏杰，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安慰他，也许他不需要什么安慰，他已经在风雨中锻炼了勇敢和坚强了，就像一只雄鹰一样。
“我还没有吃晚饭，走吧，一起去？”夏杰站起来，朝前走去。
谷小雨牵着罐罐跟在他后面，他拐进一家角楼里，她和罐罐也进去了。
二
记得那天，谷小雨走进这个古老的小镇，立刻被左右两边的角楼吸引住，翘起的廊檐，像飞鸟的翅膀，雕梁的柱子像古代的宫殿，最入目的是街道两边卖古玩玉器的店铺，那小巧的银饰耳环，鸡心型的项链，玉兰花的胸针，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令人目不暇接。
谷小雨看见马戏班在演出，人群围得密密麻麻，她也好奇地挤进去见一个穿马戏装的男孩在和一只猴子表演。
“你的猴耍得真好。你叫什么名字？”马戏结束后，谷小雨跑到男孩跟前。
“我叫夏杰。‘杰出’的‘杰’。”夏杰的嗓音很浑厚，面孔很有棱角，是很帅气的那类男孩。
“这下我不愁没有朋友了。”
“我17岁，你几岁？”
“我15岁。”
就这样，谷小雨看马戏不用花钱买票了，还能看人情坐第一排，哈哈，这可是谷小雨没想到的，还是出门靠朋友好。
夏杰总是在谷小雨耳边唠叨：“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是啊，谷小雨在家是个宝，怕晒着怕冻着，怕经风历雨，可自从离家出走后小雨真的感受到风餐露宿的辛苦，挺不好受的，尤其是夜晚看着满天的星星想起爸爸妈妈的时候，那滋味真不好过。
“打喷嚏了吧，说不定你爸妈正念叨你哩，弄不好还报了案呢。”夏杰吓唬小雨，是为了让她回家。
谷小雨才不上他的套，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迟疑着不接，肯定是爸爸妈妈打来的，但夏杰鼓励她接，她忍不住接了。
“……妈！我、我在一个小镇上……”后面的话没说完，谷小雨就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好像遇了什么大难似的。
过了一会，谷小雨还在抽噎，路过的人都看她，她索性抱着罐罐跑到了角楼下，站定后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像花儿一样绽开了。
“谷小雨，你没神经吧？一会哭，一会笑，搞什么名堂？”夏杰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风把浓密的头发都吹乱了。
“哈哈，我没神经。你听好夏杰！我要回家！现在我就要回家！”谷小雨挺胸昂头，理直气壮。
“唉呀，我的天呀，你真神经了。不过，我要趁着你没反悔，我这就去向老板请假，你等着我，等着我！”夏杰说完就已经跑出老远去了。
廊檐下的风缓缓地吹着，吹动了谷小雨的蓝裙子，也吹动了她柔美的秀发，此时谷小雨快乐的像屋檐下的小燕子，因为她马上就要回家，要见到爸妈了。
坐在火车上，谷小雨才把离家出走的原因对夏杰说了。
原来，谷小雨一直怀疑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就连邻居们也议论小雨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还有小雨常见妈妈背着她和爸爸说着什么。
一天晚上，爸妈背着她在卧室里说的话她全听见了：
“我一定要找到我们的亲生孩子，十八年了，这种痛苦一直以来深深折磨着我……”
“我们不是在找吗，你哭有什么用？让小雨听见，这孩子又敏感……”爸爸赶紧把门关紧。
“可这早晚得让小雨知道……”
谷小雨怔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三
谷小雨回家了。
家里到处乱七八糟，地板上落满了纸片，上面全是谷小雨同学家的电话号码。
一周的时间爸妈的两鬓就花白了，眼里也布满血丝，样子好让她心疼！
“妈！”小雨一扑进妈妈怀里就哭起来。
“小雨，把爸妈急坏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雨妈妈喜出望外。
“罐罐，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返回了！”夏杰朝朝罐罐一挥手，罐罐听话地跳到他肩上。“我要回马戏班了，不然就跟不上今晚的演出了。”
“你帮助了小雨，又送她回家，我们得好好谢谢你！”小雨爸爸对夏杰有了很好的印象，这是一个心地善良宽厚的孩子。
“在我家住几天，尝尝阿姨做的红烧排骨、糖醋里脊和炸鱼排，这可是阿姨的拿手菜哩！”小雨妈妈盛情挽留。
“不用考虑，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保准你今晚做个又香又甜的梦。”谷小雨高兴地拎起夏杰的包去了。
夕阳泼洒在窗台上，把花草映得火红，像着上了朱砂。罐罐在那里玩窗帘的绳子，但很快它又丢了绳子去抓小雨的一只拖鞋。
“你十几岁？”小雨爸爸问。
“我十18岁，比小雨大三岁。小雨的生日是3月3日，是风筝满天飞的时候，而我的生日是冬天，是下大雪的时候。”
“你是冬天出生的？是几月几日呢？”
“12月28日。”
“哦。”小雨爸爸还要再问却被进来的小雨妈妈给打断了。
“夏杰快趁热喝了这杯牛奶，曾强钙质，长得高！”
“谢谢，阿姨！”夏杰喝下牛奶，又去洗了热水澡，就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那天夜里，小雨妈妈起夜时见夏杰的被子滑落在地上，就悄悄拣起给他盖好，这孩子从小没人疼，也真让人心疼。
夏杰做了一个甜甜的梦，不过梦醒来的时候，他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夏杰不能再停留了，他带上罐罐走了。
四
谷小雨又回到学校了，但她时常想起夏杰，想起可爱的猴子——罐罐，还有在角楼度过的美好难忘的日子。
又过了两个月，秋天到了，无花果树开始落叶了，院落的地上嵌上了无数美丽的残叶，这些就像谷小雨的秘密，数也数不清楚。
那天，小雨收到夏杰的一封信，上面说在一次马戏结束后罐罐丢了，老板的风湿病也犯了，要回乡治病，马戏班不得不解散，夏杰唯独没有说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
谷小雨立刻给夏杰写回信，接下来小雨天天盼来信，有一次，听见邮递员的脚踏车声，她跑出家门追上去，叫住一问又失望地低下头。也许夏杰离开了那个地方，也许他生病了不能写信，也许……小雨做了种种猜测。
星期天的早上，谷小雨懒洋洋地起了床，她路过客厅时隐约听见说话声，她仔细一听。
“你能回来真好，我们和小雨都盼你呢。”
啊，是夏杰！小雨惊喜的刚要冲进去，可接下来她惊呆了。
“小雨心里一直有个秘密，这孩子很敏感，在我们没有弄清楚事情以前一直瞒着她。事情是这样的，你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到2岁，我去老家接你回来，在拥挤的火车站，我转身买东西付钱时回头再看你就不见了，我急忙到处找，就是不见你，最后报了案。从那以后你妈妈一直埋怨我到今天……”
“那天小雨把你带回家，我晚上给你盖被子时发现你脖子上有一块玉，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我儿子，那是你出生时妈妈亲手给你戴上的……但我和你爸爸没敢认你，是因为太突然怕你接受不了。”小雨妈妈含着眼泪看着夏杰。
“后来我们埋怨小雨没留住你，我们想这又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相见呢？没想到这次我出差会看见你，小亮，这些年爸爸妈妈太想你……”小雨爸爸用颤抖的双手握着儿子冰凉的手。
夏杰呆住了，仿佛像做了一个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快叫小雨来，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妈妈跑出去。
当妈妈推开小雨的房门时，发现被褥拥在床上，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爸爸、妈妈、夏杰，我走了，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五
列车又把谷小雨带到了那个古老的小镇。
谷小雨决定在小店住一晚，明天再打算。
傍晚，谷小雨站在角楼下，想起夏杰是爸妈的亲生儿子，而自己不是亲生的，她伤心极了！她呆呆地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地落下去，直到黑夜吞噬了最后一道天光。
第二天早上，小雨背着包走出小客店，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小雨，小雨！”
夏杰站在角楼下向小雨挥手，小雨以为这是梦，等车辆过去后，夏杰向她跑来。
“小雨，奶奶可把爸爸妈妈急坏了！”小雨爸爸扶着妈妈也过来了。
“小雨，你这孩子的脾气真该改改了！”小雨爸爸嘴上责备着，其实心里疼爱着。
“爸爸、妈妈！我……”
“你准以为我是爸妈亲生的，你是要来的，或是捡来的，对吧？傻瓜，你也是爸妈亲生的，你和小亮是亲兄妹，这下明白了吧？”妈妈说。
“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们骗我！”小雨倔强地转过身去，眼泪又出来了。
“当初我们以为找不到小亮了，就生下了你。”爸爸说。
“小雨，你忘记咱们家是回族了？国家政策允许回族生两胎，所以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妈妈一手拉着小雨，一手拉住小亮。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自己……”
“哈哈哈，傻孩子！咱们快回家吧，不然赶不上今晚的火车了。”爸爸催促道。
“走，回家!”夏杰拉起小雨跑了。
谷小雨解开了秘密，又多了一个同胞哥哥谷小亮，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家呢？现在她最想吃妈妈烙的南瓜馅饼，还有美美的睡一觉，然后再和小亮开始唇枪舌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