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

导读不知该怎么办的时间里，我对那两个孩子中醒过来的一个说：让你弟弟坐我那儿睡吧。我声音太小，男孩刚醒，迷迷糊糊地不知听清楚我的话没有，而我也是刚醒，没听清楚男孩说什么，但并没有说第二遍。

当心里那种强烈的疼惜感开始被一点一点地压到心底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里留下鲜红的弯月般的深痕，然而手心里的疼痛怎么比得上心底里那种深重的疼惜感呢？

奶奶曾不止一次地跟人说过，她没见过比我还善良的孩子。而我自己在大多时候也认为自己是善良的，并且有着一颗怜悯的心。然而，这种认为在我上大学的时候被改变。那时候，看见朝我伸出手的乞者，我没有一次是给了钱的，只会皱着眉躲开；学校里的捐款或者献爱心活动，起初会争取成为班级里捐赠最高的人之一，后来却每次按最低捐赠金额交，交了还会抱怨学校里怎么就那么多的捐款活动，献爱心活动。

我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变得冷漠，就算心里因为没有给真正的乞者施舍一点恩惠，没有给真正需要帮助的校友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而自责愧疚，也让这种自责愧疚感折磨着自己，怎么都不肯向真正有困难的人们拿出自己的一点怜悯。

我这样冷漠，冷漠得近乎无情，怎么还是当年那个善良的孩子呢？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具有善良这种美好的品质。

然而，若我不善良，那么当我在凌晨四点的火车上醒来，看见过道里那些躺在地上的孩子睡着的疲惫容颜时一瞬间汹涌而来的那种疼痛的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是各校开始开始放暑假的时期，于是坐车的人特别多，且大多是学生。我一个小时醒一次，每次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次都是看见过道里那两个十多岁的孩子。他们一个坐在地上靠着座椅睡，另一个就蹲着趴在第一个的膝盖上睡，我醒一次他们的位置就对换一次。

四点醒来的时候我和朋友去上厕所，然而过道里或蹲或坐或躺或趴的睡着的人所留下的空隙已经给了站着的人，我和朋友根本寸步难行。不知该怎么办的时间里，我对那两个孩子中醒过来的一个说：让你弟弟坐我那儿睡吧。我声音太小，男孩刚醒，迷迷糊糊地不知听清楚我的话没有，而我也是刚醒，没听清楚男孩说什么，但并没有说第二遍。

在厕所外等候时，抬眼看见的全是横七竖八睡着的人，可头微偏，看见左边沿着车门并排睡着的三个约八九岁的小孩时，泪水霎时涌上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喉咙里的哽咽声被左手迅速地捂住了。我是多么想像疼惜孩子的母亲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轻轻地抱起来，把他们放到温软舒适的床上安睡，就算没有床，让他们坐在我的腿上安睡也好，然而，车厢里睡在车皮上的孩子那么多，我能怀抱住几个？

深夜行驶着的火车上，我闭着眼站在一群横七竖八睡着的乘客中间，手足冰凉地提前结束了夏天。（写于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