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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山川――读太行三

2013-10-24 02:16 作者:太行风 阅读量:437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视线中,一位金末时的翩翩少年向我走来。长途跋涉登临太行的风尘仆仆,不掩其俊朗面容与不凡气度,头髻葛巾下,眼含聪睿,眉挑秀气。

他就是后来成为金元文坛领袖的元好问,时年十四岁,随了刚上任陵川县令的父亲元格(原为亲二叔,属过继关系),专程从山西秀容(今山西忻州)前来陵川,就教于县城内鼎鼎大名的世代业教、一代大教育家的郝天挺求取学业,以图大成。

这位八岁便因诗才获得“神童”美誉天才少年的到来,揭开地处太行山巅的陵川县的一大奇观:一个封锁囚禁在茫茫太行中的区区山野小县,竟在古代朝廷科考中连连登第,大爆冷门,先后共出了7状元93进士!其中仅县城东关武氏一家,便出了武明甫、武天佑、武天和、武俊臣叔侄三状元、一进士,盛享“河东四凤”之美誉,迄今“三状元故里阁”依然巍峨高耸于县城东关的“三元巷”口。同时,还出了兄弟状元的赵安荣、赵安时。另外的两个状元分别是崔有孚、李俊民。

值得注意的一个奇特现象是,这些状元和进士,高度集中于金元时期。7状元中除崔有孚系北宋景钓年间之外,其余6人出在金元之时;93进士中,金元便出了54名,占到历朝进士总数的58%!

此外,金元时期陵川还形成一批名声显赫的文化望族:世代业儒的郝天挺和其孙郝经为代表、众多子弟皆为名士的郝氏家族;叔侄三状元、一进士的武氏家族;兄弟状元的赵氏家族;倍受忽必烈器重五次下诏相请的状元李俊民家族;虽没有科考名分却饱学盛名的秦略、秦志安父子为代表的秦氏家族……

另外还有虽不曾科第也不成家族优势却才华横溢名噪儒界的高才之士,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金代奇才刘昂霄。从我县考史者的记载里,我们可以窥见这位天才奇人的夺人风采。

刘昂霄绝顶聪明,洒脱不羁,且非常有文人的傲骨,一如他诗句的“直气南山相与高,争教尘土?青袍”。他六经子史无所不通,对军事亦有很深造诣,半月即可背诵《太平广记》,甚至可以把商家帐薄倒背如流。有评论者说:“王汤臣论人物,李元纯谈玄,号称独步;景玄刘昂霄则兼众人之所独,愈扣而愈无穷。”常常是“横策兀坐,调头吟讽”,“幅巾奋袖,谈辞如云”,使得“四座耸听,禁不得语”,“遇其饮酒,眼花耳热后,其锋愈不可当”。朝廷因慕其才,曾封他为庆阳军节度使,他却不屑一顾,我看就是“旷世奇才不为用,宁为林泉布衣人。笑讽天下李白二,惯作狂士醉中吟!”可惜的是因他“为人细瘦,似不能胜衣”的身体羸弱,使他英年早逝,享年只有37岁。惺惺相惜悲痛于怀的元好问,专门为他写了墓志铭,并写下《三乡光武庙怀故人刘公景玄》一诗,痛彻心扉地挥毫感慨:“黄土英雄何处在?须待,醉寻萧寺哭春风。”明代第一文臣的宋濂曾撰写颂赞五位志士的《哀志士辞》,刘昂霄乃其中之一。

陵川于金元时期还有一位巨人级的文士,忘记了谁也不能忘记他,不说他陵川每个人都会对我拍砖头。这位巨人就是郝天挺之孙、辅佐忽必烈成就了中华一统大业的国之栋梁、文坛巨擘的郝经!

郝经虽出生于郝氏诗书之家,幼年却遭遇蒙古兵锋南指之乱世。为避兵祸,随父外出逃难,数度迁徙,最终落脚于顺天府(今北京)。身处乱世,使他无缘浴享家教传宝,仅得父亲郝思温的启蒙教育,属典型的自学成才者,并且一生未经科考更不曾仕第,一如诸葛亮“臣乃布衣”之身世。但他遵循父亲“汝学所以为道非为艺能也,为修身非为禄养也”的教诲(也是郝家教育思想),“不学无用学,不读非圣书,不为忧患移,不为利益拘,不务边幅事,不作章句儒”,“上溯洙泗,下迨伊洛诸书,经史子集靡不洞究”。有趣的是他在遍交名士历练识世的进取中,又拜元好问为师,成就一段乌鸦反哺式的师生之谊。郝经一生著书浩瀚,虽佚失甚多,但仍留下名震史界与文坛的《续后汉书》及《陵川文集》,两书继明时被收入《永乐大典》后,又于清时被《四库全书》收录,总纂官纪昀纪晓岚于“提要”中极赞其文“雅健雄深”,称“其诗亦神思深秀,天骨秀拔,与其师元好问可以雁行。”这一评语不仅表明郝、元二人确有师徒之谊,而且从“雁行”一词中可以看出,郝经与当时文坛盟主的元好问于诗学、才学上齐驱并驾,等量齐观。

郝经更大的成就是在政治和军事上表现的卓越才能。面对蒙古军入主中原已成定局的不可逆转,他在“以夏治夷”思想指导下,大胆提出“破夷夏之大防”、“行中国之道即中国之主”的政治主张,以此帮助蒙古政权“藻饰王化”,“文致太平”,从而实现他“兴复斯文,道济天下”的政治主张。于是在蒙哥主政时,他接受有推行“汉治”而成天下抱负的忽必烈的召见,成为其帐下一如诸葛亮身份的主议军国机务高级幕僚。在忽必烈帐中,郝经屡上《河东罪言》、《立国规模二十条》、《七道议》、《东师议》、《班师议》等制止蒙军残酷杀戮百姓、取消苛捐杂税、确立朝廷大政纲领、正确把握战场战略主动、弥平政权内乱为要旨的奏章,被忽必烈一一采纳。特别是在蒙哥战死于合川东钓鱼山下国中无主的紧要关头,郝经及时上陈《班师议》,使忽必烈于恍然大悟中依郝经之策,把截江面,与宋议和,放弃辎重,轻骑北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弥平阴谋篡权的内乱。在郝经辅佐下,忽必烈最终成为中华大一统、名垂千古的一代开国皇帝。可惜的是为实现他“偃师息民”、“通好两国”请命前往南宋议和时,因宋相贾似道作祟,被拘真州(今江苏仪征)达十六年之久,在留下鼎鼎大名的《续后汉书》、《陵川文集》等洋洋数百卷的鸿篇巨著获释北归后,病体不支,巨星陨落。由于郝经文化学术成就巨大,元以后的历代作传修史者都对他推崇备至,如清乾隆年间钱塘名儒的朱枵在为《郝文忠公文集》作序时便说道,郝经“文章事业彪炳宇宙。……海内操觚之士咸仰若山(泰)斗”,足见其文化学术成就之巨大,对推动中华文明发展贡献之巨大!

纵观中国历史,曾有三次外族入主中原,从当时人的眼光看,无疑是山河破碎、华夏亡国之耻辱,但却在客观上促成了中华之大一统。有趣的是,出现了汉文化的“反啮”现象,即金、元、清的外来统治者为了治理大中华,必须大量使用汉人中的精英,并学习运用汉文化,这不啻就是文化上的投降,最终被汉文化所同化。郝经在这方面无疑是汉文化的一颗硕大强劲“臼齿”,是元时的一面凌空猎猎飘扬文化大纛。就个人学术价值而言,迄今为止,他的有关著述依然是大学教材之一,其军事思想和战局谋略也被当今军内作为经典范例。基于此,“郝经热”的研究活动在他家乡的陵川县和他活动过的地区,如仪征市,形成前所未有的高潮。

除上所述外,金元文化还以物质化形态在陵川成为抢人眼目的一大亮点:陵川现存的金元古建达17处之多,为江南诸省的总和还多,号称金元古建地面博物馆。同时在一个区区小县,竟有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14个,多是金元这一时期的古建遗存。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陵川在金元之际出现了一个文化的大爆发时期,形成了一个大的气候。按照正常的规律,在此背后一定伴随着一个大办教育、大兴文化的土壤和时尚风气。恰好,郝天挺去世后元好问为其师撰写的《郝先生墓志铭》,为以上判断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证据支持。铭文如此叙述道:元好问之父元格原定于调任中都(今北京)为官,但欲为年幼之子的元好问找一成就学业的理想之地,打探诸亲旧友间皆曰:“?泽(古晋城,管辖陵川)风土完厚,俊造辈出。……风俗既成,益久益盛,迄今带经而锄者,四野相望。虽闾巷细民,亦能道古今,晓文理。为子求师,莫此州为宜。”于是,苦心孤诣的元格避高就低,辞掉中都官不做,宁可携子元好问“就陵川令之选”。直至其卸任离去,元好问尚在陵川就教于郝天挺又有两年之久。想想看,“带经而锄者四野相望”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又意味着什么?农户人家古来视土地和粮食为生命,视勤快吃苦为本分,为不违农时而分秒必争,而此地的人却带了经典书籍去锄地,而且还四野相望,为数众多,这样的学风该有多浓?

宋至金元乃是战事频繁、烽火连天的一个历史时期,肯定不利于经济、文化等社会事业的发展,事实上连续两次外族大肆侵犯入主中原,都严重阻碍和破坏了汉文化的发展,随着朝廷南迁,经济、政治、文化的重心也移至多水的江南。可为什么陵川在这一时期却一反常规,出现了这样的文化大爆发,乃至成为最鼎盛的历史时期呢?对此有这么几种说法:一是陵川“形势表里山河,而土风敦质,气禀浑厚”,归结于文脉的兴盛;二是北宋大儒、理学家、教育家、著名“二程”之一的程颢曾为晋城令,对办学兴教产生了巨大影响,亦使得“河东人物劲气豪,泽州学者如牛毛”,而从中受益最大的是陵川;三是陵川的经济在当时有一个较快发展的过程,否则,无论兴教办学,还是大兴土木修筑亭台楼阁与庙宇,都不具备物质基础和条件。其一的气脉之说显然立不住脚的,不予考虑,其二其三有很大道理,但不是根本原因。要知道,无论发展经济还是发展文化,必须有一个相对和平稳定、人们安居乐业的社会环境,没有这样一个先决条件,百分之百是痴人说梦。那么,在宋至金元这个战乱频繁时期,独陵川能躲于战争硝烟之外而独享这样一种社会环境?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陵川在金元时期发生了文化的大爆发,成为一个鼎盛时期呢?

我把目光再次投向身边的太行山,脑子里电光火花般一闪,恍然大悟:是这身姿伟岸、矗天柱地、以险著称的太行山,为此方民众挡了风雨,消了灾难。太行险,行路难,使得此地很少发生大的军事集团之间旷日持久的兵戈侵扰,从而为陵川创造了一个相对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也为经济、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极好的基础和条件。陵川古县志对此就有这样的诠释:“佛山之高,黄河可睫;五度之险,一夫可守。民安其中,四塞为固,鲜罹兵革之扰。”正因为这样,本是泽州人的李俊民才于相对平缓之地移居于山大沟深的陵川来,并成为陵川7状元之一。正因为这样,陵川才一反战乱时期之常态使经济、教育、文化出现快速发展起来,才有条件修建起那么多金元古建。正因为这样,在抗战期间的连天烽火中,八路军总部才设在这茫茫太行山中,后在与蒋家王朝的大决战时,中央首脑机关也才移居太行山中来。其中缘由,盖因太行山可以提供足够的安全庇护与保障。

当然,战事也不是绝对免除的,否则郝天挺、郝经一家也不会为躲避战乱而逃离故乡颠沛流离,但战争对“行行太行道,一步三太息。念厥造化初,夫何险此极”(北宋•苏舜钦)的太行山来说,终归是一个短暂过程:金、元那些武装占领者是在旧朝昏庸无能、大多数军队一触即溃的情况下,摧枯拉朽一番横扫,完成了军事占领和政权控制后,主要军事力量便不复存在,战争也随即远离而去。

——有着父亲一样凛然不可侵犯之威严、母亲怀抱一样温暖慈祥的太行山,抵外强如巨堡难攻,护子民似高墙挡风,于是就在陆游含愤悲歌“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之时,太行山却使得此地“鲜罹兵革之扰”,“民安其内”,并涵养了经济,濡养了文脉,造就了陵川于金元时期的文化鼎盛时代!

穿越时空,我看见一幕历史影像的回放:元好问、刘昂霄和年龄大于他们好多的秦略、郝思温(郝经之父)等一干名士,在颇有才情的“粉丝”们陪伴下,逍遥于战争的硝烟之外,醉心于魏巍太行的青山绿水之中。诗家才人特有的浪漫情怀,使他们纵论家国,诗酒酬唱,豪情勃发,谈笑风生,其中也不乏忘年相戏,元好问便赐“西溪老人”秦略五言诗曰:“老秦是最和,平易出深艰。脱身豺虎丛,白发罹恂鳏。”

太行山,这是你创造的一个历史奇迹!

时至今日,钟山川之灵秀,蕴日月之精华,浴华夏之文明,积历史之厚重,你还会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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